打发走了王东阳,毕达美美的睡了一觉,下午2点过才打开邮局大门。
很幸运,下午接了两个老带新的活儿,全是半颗星派件任务,又有的忙咯。
眨眼就到了下午5点过,隔壁王大爷带齐装备,毕达装好阴阳邮筒,开着面包车,拉着一堆人前往丧事现场。
半小时左右,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城市最北边儿的位置。
东穷、西贵、南富、北乱,这是对汉州市的总概括。
所谓的北乱,指的是北边儿建设规划太乱,新楼盘非常少,老楼非常多,大部分是上世纪80年代留下的产物。
除了老楼之外,还有不少的深巷。
这次的葬礼,就在最北边儿的深巷当中。
车子停顿好后,周围的建筑物吸引了毕达的目光,坦言,活了二十多年,还真不知道有个这样的地方。
青砖绿瓦,腐朽的木柱,犬牙交错的电线,四处写着大大的拆字。
总之是非常老式的砖房,甚至在电视上都没见过这种样貌的老巷子。
“小二子,各位,把衣裳都换上,本家儿有钱,希望派头给足,别丢我王氏一条龙的脸。”王大爷扔过一大黑塑料袋说道。
“好嘞!”
“老王放心,我门儿清。”
“老王,看你这话说的,咱老李啥时候给你丢过人?”众老头儿全都点头附和。
然后众人打开黑塑料袋,一人挑了一件衣裳干脆的穿上。
可是毕达却吓坏了!
妈耶,一车包袱皮里面,全是道士专用的黄袍,还有一件明晃晃的紫袍,是王大爷给自己准备的。
毕达真的好想问王大爷,你何德何能穿紫袍哟!
君不见九叔那么牛逼的道士,才只敢穿黄袍么?
瞅着一车明晃晃的黄袍,知道的是去敲锣打鼓,搞哀乐、做法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妖魔鬼怪为祸人间,紫袍、黄袍集体出动,除魔卫道保护人间。
“小二子,愣着干嘛?赶紧穿上呐!”王大爷扔过一件黄袍说道。
还别说,王大爷本就蓄着山羊须,现在年纪上来了,须发逐渐花白,穿上紫袍还真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唉!
毕达内心叹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穿上黄袍,也不知道人本家信不信,反正20多岁穿黄袍,也是够够的了。
面包车推门打开刹那,一群仙风道骨的老头儿鱼贯下车,个个儿紫袍加黄袍,真给本家争脸。
葬礼现场,来往宾客见到这场面,纷纷给让路,很快就被本家迎了进去。
冰棺旁边,王大爷作为紫袍,拉开架势,手上结印、嘴里念经,搞得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喏!这就叫做专业!
切入关键点的时候,鼓点跟随,节奏逐渐开始拉高。
紧随其后的锣、小镲、碰钟、铃铛、唢呐全面押上,一下子提高了悲伤的气氛,在场的宾客都沉浸了进去。
毕达玩儿小镲是行家,从小跟着老爹学,硬是玩儿出了点自己的花样。
左右手各拿着镲的一半,上下翻飞,一会儿用边缘敲击左手那半,一会儿用边缘在滑动,平击、闷击、锤击、磨击,在毕达的手里,玩儿的活灵活现。
最厉害的,当属毕达绝招:黄金轮盘。
右手猛地用力旋转右半边镲,形成滚动的车轮状抛向空中,紧紧抓住绑在镲上的红绸,左半边镲平躺,接住空中滚动的右半边,最后形成金色的轮盘,在左半边镲上旋转、跳跃,摩擦碰撞出极强的节奏音。
光凭这一手,毕达就值得宾客们鼓掌。
好在没人那么脑残,真要鼓掌,不得被本家骂死?
实际上毕达刚开始并不喜欢玩儿小镲,更喜欢玩儿唢呐。
为啥不吹唢呐了呢。
因为搞了三个月,哀乐愣是没学会,偏偏学会了吹《好日子》这首歌。
他爹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果断让他放弃了学吹唢呐。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一个小时很快结束,毕达一干阴阳道士开始吃席。
干丧事这行,很少会见到谁干瘦干瘦的,通常都吃的油光铮亮。
席吃的差不多了,毕达招呼王大爷,把阴阳邮筒搬了下来,顺便搭起桌椅,宣传展架等。
期间倒是有人咨询,一听到邮费5KG以内1000元,超出重量每KG加500元,全部都骂骂咧咧的走了。
最后毕达落个没开张的下场!
等宾客离开的差不多了,天色也逐渐变黑。
奇怪的是,本家并不准备牵电线开灯,反而拿出了一堆白蜡烛,安排自家人四处点燃。
毕达好奇心作祟,来到本家主人身边问道:“张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本家叫做张益康,身体非常的胖,估摸着有两百多斤。
他家里做的是猪肉生意发家,这次死的是他年迈的父亲。
张益康为人还算和善,勉强露出点笑容解释说:“道士小哥,这是在点蜡烛。”
废话!
谁看不出来是点蜡烛!
毕达满脑子黑线,甚至都想怼金主两句。
随后耐着性子再问:“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点蜡烛呢?牵一个插线板出来,点电灯不行吗?”
张益康面色微变,左右仔细看了看,最后才讳莫如深的说:“嘘!”
“道士小哥小点儿声。”
“咱张家巷晚上不能点灯,所以才点的蜡烛。”
张益康神叨叨的模样,搞得毕达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第一次听人说,有地方还不能点电灯。
咋的?
张家巷的电灯犯法了?
毕达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孜孜不倦的问道:“张大哥,为什么不能点电灯?是有什么忌讳在里面吗?”
深吸了一口气,张益康摇摇头,转身安排其他事情去了,似乎有意在回避毕达的问题。
得不到答案,毕达也只好坐回去,自顾自的玩儿着手机,等待着午夜12点的最后一场。
今晚铁定去不了亡魂世界了,只能说下一个午夜再去,把白天接的邮寄单子安排下去。
夜越来越深了,北边四处都在拆迁,人迹罕至,也没有路灯。
听王大爷说,去世的张老爷子,是偌大的张家巷里最后一户人家,其他的早就搬走完了。
非是张益康不孝顺,而是张老爷子念旧,不肯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最终尘归尘土归土,在老房子里离开了人世。
晚上11点过了,毕达揉了揉酸涩的双眼,一抬头,眼前的场景非常瘆人。
张家巷由于没有路灯,本就是漆黑一片,现在各个角落点上了白蜡烛。
昏暗的烛光,根本照不了多远,让看不见的黑暗里,平添了许多未知的恐惧。
摆放尸体的灵堂里视线非常弱,也不知道本家忘了点蜡烛,还是不敢去点蜡烛,总之根本看不见冰棺的情况。
仅有一只七星油灯在冰棺下方,火苗随风摇曳,毕达生怕风稍微大一点,七星油灯会立马熄灭。
种种迹象和若隐若现的灵堂搭配起来,莫名让毕达有种不详感。
“王大爷,差不多了,最后一场要开始了。”毕达镇定自若的说道。
绕是见惯大场面的各位大爷,现在都有点发怵,互相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漆黑的灵堂,纷纷不敢上前。
要知道,念经和哀乐,都是到棺材跟前干的活儿,不然隔着老远,念给谁听?敲给谁听?
毕达终于明白,张家为什么会给那么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