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凡瞧见女太尉眸中的古怪之色，自嘲一笑，对吃皇粮再也不抱任何期待。
走出阁楼后，对慕容笙笙拱手笑道：“多谢姑娘美意，巡仙司校尉之职我怕是难以胜任了，告辞。”
不抱希望的王凡，连对女太尉的称呼都变了，告辞两个字落下后，越过慕容笙笙，对她身后的董阳丰点了一下头，径直向衙门口走去。
他竟然婉拒了头儿的举荐？
董阳丰愣住了，能被太尉举荐入司的人，都是被当成心腹培养的，而且慕容笙笙麾下只有三个校尉，在女太尉手下会更容易得到晋升。
慕容笙笙闻言，背在身后的素手攥成了秀拳，等王凡走出五步远后，转身盯着王凡的背影沉声道：
“为何反悔？”
王凡停下脚步，一脸苦笑地转过身道：“不是我反悔，而是……测试结果大概是不合格了。”
“测试不合格？”慕容笙笙缓缓眯起双眸。
她也进过问心楼，巡仙司特招的官员都要进问心阁走一遭。
因为巡仙司地位的特殊性，司内选拔官员必须要祖上三代清清白白，当然，能进入巡仙司的都是清白身。
而有些修士得到李无道赏识，或者被人举荐的修士身家不够清白，为了在明面上能合理入司，便有了问心阁。
只不过，问心阁的测试结果由李无道一人裁定。
以王凡显露出来的能力来看，李无道不可能不让王凡进巡仙司任职。
但若没缘由，王凡为何会说测试结果不合格？
慕容笙笙沉默片刻，说道：“去秋雨阁等我。”
说罢，转身向听雨楼走去。
王凡盯着女太尉的背影看了片刻，困惑不解地喃喃道：“这么糟糕的测试结果，我还有机会？？”
这时董阳丰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走吧，先回秋雨阁。”
…………
听雨楼，六楼茶室。
派出手下做事的闻乐归来，瞧见茶几边坐着的青年微愣，随即掏出一把折扇甩开，轻摇折扇笑道：“林太尉今日怎么有空来此喝茶？”
青年名叫林天遥，巡仙司太尉，是个大忙人，平日里闻乐极少在茶室见到他。
林天遥放下茶杯，心口不一地笑道：“听说司正这里有陛下赏赐的贡茶，我便来打个秋风，讨要几斤茶叶。”
贡茶不是你们林家进贡的吗？闻乐疑虑更盛，面色却神色如常，笑着落座。
林天遥话一出口，便醒悟过来，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连忙端起茶杯慢品，掩饰尴尬。
李无道笑笑，眸光落在了茶室门外。
一名吏员小跑至门外，随后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进来，恭敬地递上手中的宣纸。
“司正，请过目。”
李无道从吏员手中接过宣纸，看了一眼宣纸上的字，嘴角浮现一丝微笑：“弱水三千，我要这河。”
林天遥闻言皱了一下眉头，他知道这是问心阁一间房的感悟结果，他不喜欢色欲熏心之辈。
但，这不妨碍他跟慕容笙笙抢人，慕容笙笙能给王凡的，他林天遥一样能给，不！翻倍！
闻乐看着李无道手中的宣纸，一头雾水道：“这是问心阁的测试结果？司里要招新人了？今年的招人名额不是满了吗？”
林天遥顿时心生警惕，他还记得，当初慕容笙笙入巡仙司后，就是被闻乐抢走了。
李无道没理会闻乐的疑问，掀开最上面的宣纸，接着看第二张纸，轻声念出：“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时，慕容笙笙走了进来，听到这句话后复述一遍，眸光微微亮起，纤细的睫毛颤动，好似听到了至理名言。
“这一点倒与慕容太尉志同道合，这个新人倒是适合在慕容太尉麾下做事。”闻乐手摇折扇，轻声笑道。
慕容笙笙瞥了闻乐一眼，不屑一笑，随即眸光瞧到林天遥，蹙起了娥眉，警惕道：“你在这里作甚？”
“喝茶。”
林天遥轻轻吹拂杯中的茶水，微微挺直了胸膛，他虽不喜王凡性子，但知道了王凡本性，他抢夺王凡的底气更足了。
慕容笙笙这个穷鬼，除了能牺牲自己的色相外，再没有别的本钱跟他抢人。
慕容笙笙半信半疑地收回眸光，自顾自地走到茶几前，拾起被李无道放在一边的宣纸。
看清上面写的字后，双眸微睁，唇角升起一抹微笑。
“贪财好色之徒……”李无道沉吟一声，没有丝毫不悦之色，反倒是面色更加柔和。
紧着着，纸张掀开，露出：“无趣”两个大字。
李无道微微眯起双眼，柔和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两根手指有节奏地敲打书案。
闻乐伸头一瞧，顿时笑了：“好一个无趣。”
林天遥手中的茶杯，茶水面倒映出他突兀变得锐利的目光。
慕容笙笙闻言却是眸光亮了起来，认同地轻轻点头，抬眸道：“司正，既然他的测试结果没有问题，便让他入司吧。”
“慕容太尉认识此人？”
闻乐眯起了双眼，忽地脑中浮现出他走出听雨楼见到的一幕，随即嗤笑一声：“原来是他，慕容太尉以为他还能入司？他可不是你。”
一句话，让慕容笙笙娇躯僵硬住了，她有些明白王凡为什么说测试结果不合格了。
此刻被闻乐点明，她才意识到，王凡进不了巡仙司。
这一项感悟测试才是最重要的，此项测试若是表明对君王誓死效忠，那便会有极高的评价，若是表现出对皇位的贪婪，呵……不言而喻。
问心阁的笔只能写出内心所想，无法作伪，而王凡写了无趣两个字，这表明王凡对皇朝不屑一顾。
自三百年前青州之战过后，儒学大兴，忠君爱国的思想已经在大秦人心中生根。
巡仙司更是大秦开国皇帝亲设的衙门，一个心中无君之人，是无法进巡仙司任职的。
慕容笙笙是个例外，剑仙嫡传弟子这个身份，能让她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
但王凡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可没有这个特殊待遇，就算他是四品修士也不行，不！反而王凡越强，越会被巡仙司针对。
林天遥叹口气，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闻乐摇摇头，折扇击手怅然道：“可惜了，本想看看能让司正破例招收的新人有何奇特之处。”
他的奇特之处，就是能一拳打爆你的脑袋……慕容笙笙瞥了闻乐一眼，唇角升起一抹讥讽之色。
俄顷，李无道“呵”地一声笑了出来，掀开纸张，露出一排词汇。
这是王凡前世的普世价值观，上学时就学，进部队后继续学，已经深入骨髓了。
李无道目光扫过纸张，眼中浮现出一丝欣赏，忽地，几个词汇入眼，他的瞳孔倏地凝固，脸色动容了。
三名太尉极少见李无道失态，见此情景，不约而同地探头瞧了瞧。
上面的词汇多是表达做人的道理，还有一些是治国的理念，看见这些词汇，倒是让林天遥对王凡刮目相看。
一个贪财好色之徒，却能有这种品德认知，只能说，人性多面，可惜了，这种人才却是个心中无君父之人。
闻乐摇头轻笑。
慕容笙笙眸光柔和开，她本就是因为见王凡有侠义之心，才举荐他入司，如今就算司正收回让他入司的决定，这个朋友她也结交定了。
等到她看到“平等”这个词汇时，细长的眸子倏地瞪圆，闻乐与林天遥也是一副见鬼了表情，双眼死死地盯着宣纸。
“平~等……”
李无道眼中渐渐失去焦距，纸上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良久，他长呼一口气，嘴角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闻乐一脸严肃道：“仙凡平等，君民平等，他想翻了这天吗？”
一句话，像是自问，也像是在询问李无道。
此界有仙，仙人与凡人的差距就如同大象与蚂蚁，你让大象跟蚂蚁平等，大象会同意吗？
同理，君权至高无上，让皇帝跟百姓平等，你是要造反吗？
李无道笑了笑：“笙笙，带本王见一见他。”
话音落下，他收起宣纸，两指夹住四张宣纸，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纸张突兀地从他指尖无火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