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冷先生就在教我们了。
那会儿都是孩子，冷先生也不仅仅只是每天在课堂上给我们讲枯燥的知识，而是偶尔带着我们出去踏青写生，带着我们出去玩。
有一次我和几个同学路过这里的时候，闻到了很香很香的味道，一下子就走不动道儿了。
小孩子嘛，基本上嘴都馋，倒不一定是饿了，毕竟那会儿我们刚吃过饭。
我们便跟着这香味儿一路走一路走，正巧有户人家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有一位老大爷在烙馅儿饼。
更巧的是，这老大爷我们还认识。
他是我们私塾的一位老先生，姓季，年纪挺大的了，我们刚进私塾没两年，他便退休了。
季老先生膝下无子，身边也没有别的亲人，他和冷先生关系很好，冷先生经常去看望他。
或许是因为孤独，或许是因为单纯的喜欢小孩子，季老先生对我们很好。
注意到我们几个，他先是问我们为什么没有上课，得知我们是被冷先生带出来放松一下，并且见我们眼巴巴盯着他烙的馅饼的时候，他哈哈一笑，给我们一人来了一张馅饼。
他一边摸了摸我们的头，一边嘱咐我们小心烫，小口小口得吃，边吹边吃、
其实这馅饼也没放什么特殊复杂的调料，馅儿也就是白菜和猪肉，可就是那么香，就是那么好吃。
吃完后，他帮我们擦干净嘴角的馅饼渣，送我们回到了队伍里，就站在胡同口，一边挥手，一边笑着目送我们远去。
“孩子们，慢慢走，别摔着了！”
老先生当时的话，又仿佛回荡在我耳边。
那之后，我们这几个孩子经常去找季老先生，在他家里看书写字，和他一起聊天，向他请教学问。
只可惜，他比我爷爷去世的早，他去世的时候，我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而我此时闻到的，正是那馅饼的香味。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季老先生家的那条小胡同的胡同口。
算一算，当时我也正好是现在这个岁数。
回忆涌上心头，我不自觉的走进了这条胡同。
香味越来越浓郁，越来越近。
最终我站在了季老先生的门口。
可是与此同时，我也闻到了一丝我绝对不应该在这里闻到的味道。
我愣愣地看着正在里面忙活的季老先生，如同被雷给劈中了一般。
“小师父，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注意到我站在门口的季老先生看着我，问道。
这一次重来，我压根儿就没念过书，四岁便上了金光寺，冷先生自然是不认识我，季老先生也就更不可能认识我了。
他的样子，和印象中有了些许的变化。
那会儿的他便已经得了不少病，虽然都不是很严重，但的确对身体有或多或少的影响，所以他的气色一直都不是很好，身体也比较削瘦。
可是此时此刻的他，不光脸色十分红润，精神抖擞，身体也是不说胖，但也绝对不瘦弱，看上去还挺壮实。
总体来说，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十多岁，甚至于以前头发完全变白的他，现在还剩下不少黑色的发丝。
这很不正常，至于原因，其实当时的我已经猜到了，只是我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感知力全部张开，我对其进行了一番探查。
季老先生脸色瞬间一变，对我发起了攻击、
我被他一脚踹飞了出去，身体狠狠砸在了墙上。
他见我不闪也不躲，眼中划过一抹疑惑和意外。
但他却没有停止动作，将我抓进了屋，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抵在了墙上。
“你为什么要用感知力探查我？”季老先生估计是还不清楚我究竟知道了多少，所以这样质问我。
我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泪水顺着眼角流淌而下。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怪就怪在你来错了地方！快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掐着我脖子的手力度一下子变大，我还是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看着他。
馅饼在锅里炸的时间太久，慢慢就糊了，味道也变了，不再那么香，不再让人食指大动了。
我深深地吸入了一口这种糊味，季老先生发现我被他用这么大的力气掐住还能够呼吸，十分的惊讶。
实际上他哪里是我的对手，我只是不想对他动手罢了。
“继续打我。”我轻声对他这样说道。
他一脸懵，很显然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要求。
“什么？”
听他这么一问，我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我声音更大了一些，他听得很清楚并且满足了我的要求。
一拳，两拳，三拳。
如果是正常人被这么揍，很快就受不了了。
可他的拳头对我来说，却只能多少让我感觉到那么一点点的刺痛。
就这样打了好一会儿，季老先生开始喘息，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怎么打都打不伤你？！”
挨了这么多拳，我一点血都没有流，别说是淤青，被打的地方甚至没有半点红肿。
其实道理很简单，那就是季老先生和我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他的攻击不足以伤到我。
见他停下来，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从前的季先生脸上那慈祥和蔼的笑容，是我们这几个孩子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我猛然想起，以前好像听冷先生还是谁说过，季老先生在做教书先生以前，是远近闻名的大夫，拯救了许多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对上了。
我在他身上，嗅到了血腥味。
那种杀过不止一个人才会出现的特殊血腥味。
同时被我感知到的，还有一种特殊的气息，我想，这就是修炼过血心长生功之后会拥有的气息吧。
可我不明白，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一个从业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学生们很好，品行优良，受人尊敬，那么喜欢孩子的老先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想，他肯定有他的原因，他肯定是逼不得已的，曾经和他相处过那么久，我却没有发现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没能拯救他，我因此而愧疚。
所以我任由他打，并不还手，也并不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