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路还算平坦,也不是我原本想象中需要不停歇赶路的状态。行进的队伍在走了十二个小时后,停了下来。休整的时间是五个小时。
这是一个有溪流穿过的山谷,水很清澈,但水流很急,所以月影无法在水面完整成型。因此当我见到领路法师和除了我之外的巫觋们对着月影念念有词,并且用时或长或短地凭空建造出足够容身的处所时,还是很惊叹的。
可能是月影术法的缘故,即使不同的人创造出的容身之处形态各异,大小不同,但都以一种月光效果呈现出来。
研究者的本能,我很想仔细去查看与触摸这些“建筑”,在没有精密仪器的情况下,也只能通过肉眼观察和双手的触感来判断材质与构造。但很可惜,作为一个有常识的社会人,同样身负“巫术”的我,在这个时代做出这样的举动是非常出格的。
这个山谷并不是很大,虽然容纳我们这数十个人绰绰有余,可依照大家“安营扎寨”的选址就能发现,所有人都离他人尽量的远。领路法师的选址,甚至是在溪流之上,悬空于水面的一座小屋子。
当队伍里的所有人全都藏身进他们自己所构筑的处所中后,山谷中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很格格不入的什么都没做地站在原地。
我不知道这些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建筑”,是不是能从里面看到外面的一举一动。但我很清楚,领路法师肯定能看清我在做什么,所以我实在也没法明目张胆地就和风问像之前那样互动。
虽然风问已经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我,只要我想,以我现在的能为完全可以复制在场的任何一个巫觋的“建筑”,包括领路法师的那座水上小屋。
怎么办到这种细节,我也不需要问。反正在一个唯心现象为主导的法术时代,唯物观念的解释和印证并不重要。就像是我在连续以百米竞技的速度走完十二个小时后,却没有丝毫疲累的身体状况那样。
操控术法本身的乐趣在于,你懂的这套玩法的一切规则,并且通过学习和试验不断地精进这项技能。
所以像我这样只是凭空加了技能点的“玩家”,老实说,丧失了基本的乐趣。
因此比起去玩转这些炫目又魔幻的术法来浪费本就有限的时间,我有一个近在咫尺的目标摆在眼前等我攻克。
我走到一个像是小型帐篷的“建筑”前,敲了敲不存在的门,同时开声:“风,是我。”
我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我不是在做贼。但我的开场白对风可能是有点困惑,因为我俩并没有事先约好。
不过风的小型帐篷划开了一人大小的口子,他的声音传了出来,和我的音量差不多:“请进,星辰。”
风问跟在我身后走进了这个帐篷的内部空间,类似于门的开关在我们身后重新关闭。我打量四周,发现这个空间比我在外面看到的至少大了两倍。
偌大的空间中,只有不知道何处生成的光源让几步外的风能被我看清。他以打坐的姿势坐在一张半人高的木台上,望着我问:“何事?”
没有任何多余的客套话,直入主题的这种谈话方式,我想我差不多也适应了。我走到他面前:“我和你的预感相同,所以我认为我们最好知己知彼。”
风马上理解了我在说什么,他几乎是没有思考就答应了:“好,请便。”
我一边在风所构筑的这个空间中四处走动,随处观察甚至上手碰触,一边将脑中计算过的话语当做问题一样抛出来。
这个空间的光源,是之前他们面对月影施法的月光。
我问:“为何想成为帝国大法师?”
风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动,连双眼都闭上了:“为了看到顶峰之景。你又是为何?”
这个空间之所以在乍看之下比在外面看到大上两倍,是视觉的欺诈效果。如果不是我亲自丈量过后的理性思路在起作用的话,相信视觉重新再看,还是会被所见欺骗。
我回答后继续问:“我为名。看过顶峰之景后呢?”
风没有马上回答,我于是回头看他,就见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以为是彼此坦诚相待?”
我马上明白过来,之前风问告诉我,每个法师都具有能看穿谎言的能为,而显然,风虽然只是个没有任何头衔的觋,却也已经有了这个能力。
是我低估了这个未来帝国最强大法师当下的能力了,犯了一个给自己找麻烦的低级错误。
幸好,我的应变能力还不错:“为了见一个人,我只有让名声响彻全国才行。”
风的神情缓和下来:“到过顶峰之后,回归山下人生。我是否曾经见过你?”
我微微愣了愣,身旁的风问及时开口对我说:“这个时间线上绝对没有。”
我于是很肯定地摇摇头:“据我所知,并没有,我对你也没有似曾相识的印象。为什么有这个疑问?”
风凝神想了想后,还是没有改口:“并不是初见的错觉。和你相识的时间越长,我的这份观感就越明晰。但是奇怪之处就在于,我无法在记忆中的任何一处,寻到你我的确相见过的证明。确实奇怪。”
风口中的奇怪,却让我有了一个猜想。
鉴于帝国最强大法师本身能为的逆天,他是不是有可能在我这么多次时间线的穿越过程中,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碎片。以至于在当下最新的时间线中,被他潜在的能为捕捉到了那一星半点的碎片痕迹……
风问应该也和我想的同样,所以他带着迟疑的语气说:“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发生,我也无法预计这样的影响会对未来造成怎样的变数。”
比起风问顾全大局的疑虑,我反而对于变数抱持了更为乐观的态度。
在经过这么多时间线的失败之后,根据概率论就会预计出相同条件下的相似结果,而变数才是打破这个因果链的要素。
“风,你是否相信在我们所生存的世界外,还有另一个相似却无法和我们联通的世界?”因为不清楚五千年前的人们是否有过平行时空的概念,我只能问的这么模棱两可。
而风给了我他这个时代会有的解释:“你是指死后轮回?”
果然,时代的观念界限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跨过的,我只能点点头又摇摇头地说:“死后世界是其中一种,而轮回之说也可算你我似曾相识的解释,但要是两者皆备的情形下,就应该还有其他的——”
风突然抬手打断我想尽力解释的话语,他皱了皱眉头,低头思索起来。
如果他能仅靠我这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就能参透平行时空的理念,那可比名不虚传更让人佩服了。
而让我和风问都没有想到的是,风并没有如我所想的参透平行时空的概念,但他却因此想到了穿越时空的理念前身。
而这才是十年后,降生于世的我被送去五千年后的真正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