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组织局主任编出桃色故事
被关在二十一军看守室里的穆青,一方面坚持否认邹云芳的指认,否认是共产党员;另一方面又以共产党人的无私态度对被捕的同志给予热情帮助。因被易觉先出卖而被捕的中共重庆江北特支秘书曹露霄回忆说,当他被关进二十一军军部看守室后:
吕维新同志特别对我关心,说了很多狱中应该注意的事项。因两层床上住满了,同志们匀出卧具给我,就卧在地上。吕维新同志把他的绒毯也给了我,说垫厚些,怕得湿气,狱中最怕的是得病,得了病就不得了。
邹云芳一时找不到足以证实穆青是共产党的证据,情急之下,找了另一个人来与穆青对质。
此人是一个年轻姑娘。
她名叫严雪冰,是宜宾人,共青团员,同邹云芳之妻杨剑寒十分要好,还结成了干姐妹。严雪冰在宜宾作小学教员,参加革命工作,曾在中共领导的宜宾、南溪暴动失败后敌人清乡时同另外两个女教师一起被捕,坐过牢,还被敌人抓去陪过杀场,但并未叛变。被保释出狱后,她来到重庆进入艺专学校读书,同时被安排到中共重庆中城区委机关工作。邹云芳叛变后,大概是因邹妻杨剑寒与严雪冰交情很好,所以没有出卖这个小妹。
当龚佐新从中南旅馆被抓走后,邹云芳夫妇俩断定中共地下组织正在加紧活动,要对他们进行制裁。为更加保险,两人又再次搬家,搬进了二十一军军部对面的瞰江旅馆。尚不知情的严雪冰跑到旅馆来找他夫妇玩,没有找到,出门却碰上了易觉先,被易觉先指认是共产党,逮捕入狱。严雪冰被捕后,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出卖组织。邹云芳碍于情面,也没有告发她是共产党。而抓捕她的易觉先很快又被李鸣珂打死了,不能再出来作证,因此她被作为嫌疑犯关押着。
邹云芳想到让严雪冰来与穆青对质,是因为穆青曾在邹云芳住处找严雪冰谈过话,动员她去工厂做女工工作,严雪冰没有答应——当然,邹云芳这样一来,等于把严雪冰也出卖了,说出了她也是共产党人。
严雪冰被带进来对质之前,军法官已经叫她在囚室窗外辨认过谁是吕维新,谁是陈泽煌(不久前被捕的中共重庆中城区委书记)。她认为这是邹云芳夫妇已经作了指认的,再作否认已无意义,便如实作了辨认。
当堂对质时,严雪冰对穆青嗫嚅道:
“吕大哥,你莫怪我,邹大哥他们都已经说了……”
穆青推了推眼镜,看着这个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的小姑娘,满面不悦地抱怨说:
“哎呀小妹,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做啥子要诬赖我?”
“嘿,吕先生,”一个军法官厉声说,“一两个人认你,你不认账,三个人来认了你,你还不认账,怕是说不过去哟!”
穆青注意到自从严雪冰被押进来后,军法官们的目光就老是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尽管这个姑娘已遭囹圄之灾多日,衣衫不整,面容不洁,但牢狱的阴影仍掩不住她青春的丰采。穆青知道,她在宜宾坐牢时,当地军阀旅长覃筱楼就是看她年轻漂亮,才假装顺应民意,同意让她取保出狱,并收她为义女,出钱供她到重庆读书的——一方面收买人心,另一方面想以后打她的主意……当时还有帮闲文人编了歌谣要女子中学的学生唱:
共产波澜起不平,
蔓延宜宾城。
三女士被擒,
法堂问斩刑。
多蒙覃旅长,
法外又施恩……
穆青想到这里,心生一计,装作“被迫交代”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
“唉,既然如此,也只好说了。我这个事情,实在是有点难于启齿哟……”
军法官们顿时都来了精神,怀着极大的兴趣听穆青讲述起来。
“大概是二月十几的样子,我在商业场见到两个女子,看她们行动轻薄,以为她们是做那种生意的……就跟随她们身后,到了她们住所。一个就是刚才说我是吕维新那个小妹,另一个姓杨,后来才晓得是邹君的堂客……她两个跟我说是姊妹。我以为那是随便玩的地方。她们问我名字,哪个到那种地方会说真名字?我只说了我姓李,没有说姓吕。我……唉,出门在外,我不该动了邪念,想要跟她们玩一盘……”
看到审判官们一个个挤眉弄眼的样子,穆青继续把这篇“桃色新闻”编下去:
“其实我冤枉得很,才跟她们说了两句话,邹君就回来撞到了。他大起醋意,当时我们就吵了一场……后来我越想越是气,明明是那两个女人有意嘛……我就在二十几号又去了一回……”
“这回干成没有?”一个审判官急不可待地问道。
“唉,算我倒霉,这回又遇到邹君在家……”穆青忿然嘟哝说。
审判席上有人吃吃地笑出声来。
随后,穆青又写了一篇长长的呈文为自己辩护,坚持说是邹云芳挟嫌诬告他,说严某指认他为吕维新定是邹某教的……
邹云芳见穆青如此从容,心理上已输了几分,又找不到像样的证据来印证他的指控,加上时时担心地下省委对他进行制裁,也就再不敢对穆青一案多说什么了。
审判官们也完全认为这一案子是争风吃醋、挟嫌报复的假案,只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搁置了起来。穆青也从二十一军军部看守室被转押到了巴县大监。
穆青以高度的沉着机智,扭转了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形势,创造了获救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