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囧事

八月十四,朝阳初升,杏林百草堂外两伙计正用浆糊贴红纸。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如同披了一身金鳞。

喜迎中秋,本店从八月十四到十六,为期三天,问诊抓药一律半价!

姜棠路过,看了红纸上的字,驻足问:“小哥,今天进你们杏林百草堂,不论看什么病抓什么药,都只收一半的钱?”

“听您外地口音,定是刚来不久,我们杏林百草堂开了十多年,药材好,价钱公道,是远近闻名的平民生药铺子。逢年过节,必搞半价优惠,还请了名医坐馆,也是我们杏林百草堂的一大特色,许多远郊的客人都会赶来买。这般优惠的活动并不是天天有,您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了。”

姜棠囊中羞涩,但被隐疾困扰已久,难得遇到半价活动,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打定主意,她迈进门槛,只见药铺里檀木中药架遮得不见墙,数不清的小抽屉上贴了药材名。左侧的柜台上放着数杆秤药材的小秤,装着新采药材等着晾晒的竹篾匾叠得有半人高,伙计们忙着擦桌晒药材。右侧辟了个简易诊室,仅放了几把椅子,椅子的扶手上有垫手的布包。堂内的圆柱子上贴着常见草药的样子与功效,还有治常见疾病治疗的药方。

杏林百草堂打扫得干净,又开窗通风,却有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挥之不去,钻进姜棠的鼻孔直冲天灵盖,惹得胃里翻江倒海。她慌忙跑出去,扶墙干呕起来。

贴完红纸端着浆糊碗准备进店的伙计见状,上前关心:“姑娘,您怀了多久?一般前三个月害喜得厉害。”

害喜?

“才不是!我是害病了!”姜棠羞红了脸,眼睛因犯干呕带出了泪花,低声辩解。

瞧这扭捏的模样,伙计估摸着她还没出嫁,却跟心上人初尝云雨,甭管家里人是否知情,未婚先孕在大耀王朝是难为情的事,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她一个人偷偷摸摸来了,定是想请大夫把脉看腹中孩子是男是女,怀的是男娃,定会八抬大轿娶进门,怀女娃可就惨了。

看她是个可怜人,伙计心生怜悯,“姑娘,你大清早犯呕,不知什么病症,先进店歇着,我去催大夫来替您相看。”

姜棠被伙计搀扶进铺子,坐在头把扶手椅上。

“姑娘,请喝茶。”姜棠道了谢,双手接过茶盅,捧着温热的清茶轻抿一口。不知怎地茶水发苦,她想吐又怕被取笑,吞又吞不下去,只得含在嘴里,腮帮子鼓起来像含着一块饴糖。

“石大夫,你可来了!快来看看这位姑娘。”

被唤作石大夫的男人穿墨绿绣竹叶暗纹直裰,束发包在网巾里,乌发黑靴,身材颀长,面相俊秀。他往里走时,伙计附耳跟他讲了几句。待他在姜棠面前站定,立时有伙计搬了扶手椅请他落座。

被浓重中药味和苦茶味熏得头昏脑胀的姜棠,忽然闻到一股清淡圆润的佛手香味,就像干涸的鱼儿遇到了水,迫不及待的往前凑着闻。

落在伙计们眼里,女人上身过分前倾,都快靠到石大夫怀里!石大夫已经帅到让女人把持不住的地步!饶是伙计们见多识广,头一次见女人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男人!他们还想看两人后面怎么办,一时间竟没人吱声。

应硕从未见过这般女子,将后背紧贴椅背时,冷眸打量她。她身穿丁香、浅紫、浅蓝三色水田衣,乌黑油亮的头发梳成双平髻,仅饰以两朵绢花,剩下一把及腰长发滑到胸前,不经意扫过他的手背,痒痒的。

他将手缩回袖中,料她青天白日不敢做寡廉鲜耻的事,正儿八经地问:“姑娘,你有何不适?”

若是换个年纪大的大夫,姜棠敢如实回答自己像身怀六甲的孕妇闻不得好多味道,像油烟味、鱼腥味、霉味等,一闻就吐。可面前的大夫太年轻太英俊,说完病情还得解释刚才失态是因为他身上好闻。一旦说出口,便像调戏良家男人。

她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将嘴里含了多时的茶水咽了,发出咕噜一声,惹得伙计们发笑:她已经对着帅气的石大夫吞口水了!

她面红耳赤,低声问:“你能治狗鼻子么?”

“那是兽医的强项,姑娘你找错人了。”

伙计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姑娘,我好心好意请你进来看病,你咋净干些不成体统的事,说些三五不着调的话?好人真是做不得!”

已有好些近郊赶来的人排队等看病,目睹这场笑话,也催她别耽误时间。

姜棠急了,高声辩解:“你们都误会了!在我的家乡,有人鼻子很灵,能闻到别人闻不出来的味道,被称作是狗鼻子。”

狗鼻子不是狗的鼻子,而是指嗅觉太灵的人!

众人恍然大悟,有人开口道:“姑娘,你这是小题大做了。我家相公当庖厨,已经闻不到香味尝不出酸甜苦辣小半年,做的菜齁咸齁咸被东家给骂了才来治,你鼻子好还来治,那不是拿大夫寻开心么?”

在常人看来,鼻子灵闻得到香味挺好的。可是,大千世界,除了饭菜和花香,汗臭味、尿骚味、腥膻味,姜棠每次闻到这些味道,要么吐不出来,要么吐黄水,真是生不如死。

医者仁心,应硕见她迟迟不动,“治鼻子太灵的药方没有,倒有一法,你可一试。”

姜棠如抓到救命稻草,急忙问:“什么法子?”

“用布蒙住口鼻。”

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姜棠弃之不用。如今寻医也没法子根治,她很是失望,致谢后便垂头丧气地走了。

“大夫,我这一入秋受了凉就头痛欲裂,双膝发痛,整夜睡不好觉,你快开个药方,救我老命。”

应硕诊了脉,提笔蘸墨写好药方,交给病人时,不经意间瞥见她站在屋檐下,倚靠着柱子,出神地望着街上走动的行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