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求师

李士宽出了祠堂,经过侄儿李文华家,站在院门口,扬声叫道:“叶妮儿呢?”

“哎!”李文华的大女儿翠叶应声而出。

“你走一趟,让你阿爹来寻我,就现在。”李士宽交待了句,转身往回走。

李士宽到家没多大会儿,李文华裤腿高卷,踩着双沾满泥的木屐子,进了院子,先到井边,舀几瓢水冲了冲,才坐到李士宽旁边,拿过把蒲扇扇着。

“这天热得真早,啥事体?地里忙得很。”

“这是三个银角子,你回去换身衣裳,去一趟高村集,两个银角子买四色礼,给高先生,替我道一声谢:先生辛苦了。

“还有一个银角子,都买鸡蛋,也送到高先生家,跟高先生说,一天两个,烦劳高师娘帮忙煮一煮,给学栋补身子。再说一句,鸡蛋吃完了,咱们再送过去。”李士宽压着声音,仔细交待道。

“鸡蛋我家有,好些呢,拿银角子现买多贵!”最后一句多败家,李文华没敢说出来,他大伯真不是败家的人。

“让你怎样做你就怎样做!”李士宽瞪了李文华一眼。

“我晓得了。”李文华缩了缩脖子。

“还跟上两回一样,避着人儿!”李士宽再交待了一句。

“大伯放心,那我现在就去啦?”

“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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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先生虽然只考过几回府试,可他年青时在府学附学了好几年,这一路考下去的过程和关键点,大体是知道的。

格致这一门,县试时基本不看,府试时,格致上不通,就要吃点儿亏了,到了院试,这格致上要是一窍不通,就必定要黜落了。

至于后面的秋闱春闱,考得过的,个个精通格致。

毕竟,考过了秋闱,就有了做官的机会,主管政务之人,不通数易经济,那是断断不行的。

高先生是高家学堂唯一的先生,他不通格致,高家学堂自然也就不教授格致,反正,这二十来年,他们高家学堂连个县试内圈都没进过,根本用不上格致这门课!

李学栋县试考了第三,从县城回家的路上,高先生就在考虑李学栋的格致该怎么办了。

可那会儿,高先生也就是略想了一想,他觉得,以李学栋的天资,考了县第三凭的不是学问,是运道,接下来的府试,能考过的可能性极小,格致的事体,可以慢慢打算,从长计议。

等到李学栋府试考了第十八名,高先生那份惊喜还没过去,就急出了一身燥汗。

学栋这是鸿运当头了,秋天的院试无论如何都要去考,说不定真能一路鸿运考过去了,可是,他家学栋在格致上还一窍不通呢!

他这个先生失职了!

高先生急的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高先生带上李学栋,直奔昆山县城。

一夜没睡,思前想后盘算掂量了七八个来回,高先生大致规划好了他家学栋格致学习之路。

首先,学栋得有位擅长格致的良师。

学栋这孩子的长处是极其刻苦,可天资上实在一般,格致这门课,靠他自学事倍功半,而且也来不及了。

擅长格致的良师,又肯教授学栋的,他能想到的,只有县学教谕了。

虽说昆山是个小县,这位教谕至少也得是位举人,能考过秋闱,这格致上的学问就不能差了。

高先生和县教谕素不相识,他决定带学栋去求一求黄县尊,黄县尊对学栋的爱怜欣赏,他看得清清楚楚。

高先生带着李学栋,直奔昆山县衙,刚到县衙门口,迎面看见黄县尊那位幕僚姚先生。

姚先生不认识高先生,却认得李学栋,见他明显是直奔县衙,迎上前一步,笑问道:“是李学栋吧?有事儿?”

“是,小子跟先生,请见黄县尊。”李学栋忙拱手答话。

“出什么事儿了?”姚先生看向高先生,关切道。

“没什么事,是为了这孩子院试的事儿。”高先生陪笑答道。

“没事儿就好,县尊在里面,跟我来吧。”姚先生笑道。

高先生推着李学栋,跟着姚先生进了签押房。

“东翁,我在门口碰到这孩子,说是特意来请见您。”姚先生回头看向高先生,“为了这孩子院试的事儿?”

“是,县尊安好。”高先生恭恭敬敬的长揖见礼。

李学栋学着高先生,长揖下去。

“不用客气,坐吧,有什么难处了?”黄县尊看向高先生,笑问道。

“是。”高先生瞄了眼桌子上高高两堆卷宗,直截了当道:“在下对格致这门学问一窍不通,学栋从来没学过格致,七月里的院试,只怕要吃大亏。所以,在下带着这孩子,来求县尊,能不能让学栋到县学听几天课?听说县学的伍教谕擅长格致。”

黄县尊轻轻喔了一声,“怪不得县试那回,格致一卷,他一字没写。嗯,院试上,要是格致卷一字不写,确实极难考过。”

黄县尊看向姚先生,“伍教谕的格致怎么样?你和他聊过没有?”

“他爱诗词,不喜格致。倒是洪家那位邵先生,擅长格致。”姚先生笑道。

“洪老太爷很喜欢资助有才华的穷苦学子。让学栋给洪家考了案首的那小子,叫洪振业是吧?写封信求一求洪振业,必定管用。”黄县尊看向高先生,笑道。

“在下懂了,多谢县尊,多谢先生指点。”高先生起身长揖致谢。

李学栋紧跟着高先生,长揖致谢。

辞了黄县尊出来,高先生干脆现买了纸笔,找间茶馆,指点着李学栋,给洪振业写好信,交到了县城的递铺。

第二天一大清早,洪家二少爷洪振业带着一个长随一个小厮,三匹高头大马,到了高家学堂外。

小厮个子不大,嗓门却宏亮,骑在马上高叫:“是高家学堂吧?李爷在不在?”

“叫么叫!里头上课呢!”高家老仆妇黄妈冲出来,冲小厮挥着烧火棍。

小厮吓了一跳,赶紧勒马往旁边闪。

中年长随急忙跳下马,拱手上前,陪笑赔礼,“您见谅,我们是从县城过来的,这是我们二少爷,姓洪,来寻李讳学栋李爷,烦您通传一声。”

“传啥么传,等下课!”老黄妈握着烧火棍,横眉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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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教谕,约等于县教育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