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各位校长,随我去主会议厅,去见校董会和投资人们。”福泽克雄将手里黑金色的文件封袋拿在手里,率先走了出去。
主会议厅在第三十层,只有乘坐这间小型会议厅的专属电梯方能抵达。
校长们跟在福泽克雄的身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凝重了起来,最终二十人名单不仅决定各大校区的参赛学员,同样会决定本年东大艺术集团对自己所在校区的资源倾斜,所在校区选上的学员越多,那么资源便就会得到的越多。
这不仅是一场选拔,同时也是以泽野和树为首的教育派,与以大和田光寿为首的砸钱派之间的较量。
一方主张艺术教育改变全世界,一方主张砸钱砸出偶像新时代,未见最终结果,刀光剑影却已经剑拔弩张。
主会议厅单独占据一个楼层,座位席从上到下覆盖,层层延顺,像是鳞次栉比的石板街道上的房屋,灯光在这里不要钱似的绽放光芒,折射出绚烂的彩斑,进入这里就像是站在太阳之下,随便往哪里一看都觉得庄重肃穆。
主控室内配套当今日本最高科技凝结的所有设备,年祭的时候大家也会在这里聚会,有幸被邀请来表演的孩子们的声音,能够通过绝对无损的音流传递到每位宾客的心里。
泽野和树校长不知道别人,但每次他进来的时候,都会觉得过于肃穆,而穿着西装的自己是来做礼堂弥散的,不由得整理下松散的领带。
福泽克雄董事长进入到主控室内。
小薰渚樱女士是副董事,起身笑着迎接校长们的到来。
校董会的人已经就座。
坐在他们后面的是东大艺术集团下的投资人们。
莉奈良子既是校董会的高层又是最高投资人,排面很高,她坐在校董会的中心高位,见到泽野和树走进来,就眯着那双狭长的凤眼看着他。
一向喜欢炫耀自身美色的她,难得戴了个黑色口罩,把妖艳的半张脸遮掩住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脸还在肿着。
泽野和树心知莉奈良子被揍的不轻,无视她恨毒的目光,微笑着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随着校长们一同坐下。
“我代表校董会全体,感谢各位校长本年内的辛苦付出。”福泽克雄对着麦克风说话,接着后退一步,对着校长们鞠躬。
校长们集体起身,鞠躬回礼。
福泽克雄继续说着,接着鞠躬:“同时,我代表校董会,感谢各位投资人对东大艺术的信任。”
投资人们点头鼓掌。
福泽克雄点了点头,将名单从印着黑金色银杏校徽的文件袋中抽出,敬重地捧在手中:“那么,下面开始宣布本届参加星光大赏赛的二十人名单。”
“中央校区,大和田光寿校长,本次旗下S班学员参赛名额7名,恭喜。”
大和田光寿喜不自胜,迅速站起来点头致意。
“7名?”樱下古井校长为这个数字感到吃惊,参赛名额只有二十个,大和田光寿一个校区就为他所在的‘偶像新时代派’中夺得近乎二分之一的名额。
泽野和树同样不舒服,尤其是大和田光寿还专门对自己油腻的笑了一下。
“我们这边的名额不多了。”北江拓海校长低声说。
“新宿校区,坂本浩校长,本次旗下S班学员参赛名额3名,恭喜。”
坂本浩校长站起来点了点头。
“3名,也不错了。”大和田光寿拍了拍坂本浩的肩膀,“跟着我一起走没问题的,去年你才拿到一个名额,继续把我的方法用下去,明年的名额全是我们的。”
“多亏大和田校长的帮助。”坂本浩低声说,语气毫无谢意,反而有点屈辱。
“千代田校区,三船敏郎校长,本次旗下S班学员参赛名额2名,恭喜。”
三船敏郎是个老头子了,灰白色的头发梳理地一丝不苟,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又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
上面三个校区便是以大和田光寿为主的‘新时代偶像派’,共计拿下12个名额。
大和田光寿嘴都快笑歪了,剩下8个名额分给泽野和树那一派,在他看来多少有点可怜施舍的样子。
“西部成田区,泽野和树校长,本次旗下S班学员参赛名额5名,恭喜。”
泽野和树站起来,点头示意,没有笑。
赤木凉介、大槐义勇、桐马柊一、黑木瞳、藤原千绘、夏目轻音......他一共上报6个名额,不知道哪个孩子从中被筛选下去了,他并不觉得出乎意料,大概能猜出落选的是哪个孩子,他没有替自己感到失落,反而思考着回去后该如何安慰那个孩子。
更何况,他的王炸还没出。
“唉......”樱下古井女士叹气,为泽野和树,也为自己。
大和田一派这次确实占上先风了。
福泽克雄清了清嗓子,继续念着:
“墨田校区,樱下古井校长,本次旗下S班学员参赛名额3名,恭喜。”
“有点失落。”樱下古井摘下眼睛,揉了揉眼眶。
泽野大暖男拍了拍她的手,樱下古井没有拒绝,淡淡地笑了起来。
北江拓海校长脸色已经僵硬。
最基础的数学题,20减去12减去5再减去3。
等于0。
“江户川区,北江拓海校长,本次旗下S班学员参赛名额0。”
北江拓海站起身来,缓缓地坐了下去。
他没有拿下眼镜框,面色发白仿佛死人般坐在位置上。
名额为零的另外一层含义。
是调岗撤职。
过了会儿,那种被所有人凝视的痛苦抵达内心深处,嗤笑、嘲讽、埋怨,一一传来,还伴随着同情,但这时的同情无异于最终的杀手,他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低低抽泣了起来。
这个社会巨大的压力在一瞬间覆盖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如同重锤,朝着心脏的每一处击打,将男人内心的尊严搅碎成烂泥。
泽野和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如果是他,他也会难过的哭起来。
福泽克雄将名单的电子文件投影到大屏幕上,看不出面色:“请北江校长先行一步离开会议室,稍后校董会这方会派专人进行您的工作对接。”
被撤职的人,连之后发表意见的机会都被剥夺。
北江拓海校长整理好自己的文件包,身形在这个瞬间苍老了十岁,心底的骄傲和精神气从他体内剥落,然后逃脱,变成再也无法属于他的东西。
“北江校长。”
泽野和树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只是舍不得我的孩子们。”北江拓海低声说,温热的眼泪滴滴答答,“我对不起孩子们,江户川校区今年练习了一整年的传统能剧表演,我答应她们会让全东京看到她们的样子,看到传统文化带给大家的震撼,她们那么相信我,是我辜负了她们。”
“我错了么,泽野。”北江拓海抬起头来。
“你没有做错,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真的,请相信我。”泽野和树校长用力地握着他的手。樱下古井也伸手过来,三个人的手覆盖在一起,然后慢慢地分开,告别。
北江拓海的脸庞渐渐软了,眼袋沉了下去,他的脸庞因为憋着泪而缓缓扭曲起来,他控制着自己不哭出来,但他做不到,鼻子又酸又疼,泪水在塌陷的脸上决堤。
“我会想念你们二位,请坚守我们的艺术教育。”北江拓海深深鞠躬,额头触及脚背,眼泪就沿着他的头发滚落,一大颗接着一大颗。
“请各位加油,一定要加油。”北江拓海从座位离开,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多么辉煌灿烂的会议大厅,他进入过这里三次,每次都想永远地停留在这里。
电梯门关上了。
连同隐隐的讥笑,嘲讽,一同被关上了。
但这些剑刃能穿透墙壁刺过去,能跨过天地刺过去,永远地刺过去,不知疲倦地刺过去,刺到已经不再是校长的北江拓海身上。
“真是可怜虫啊。”大和田光寿摇头晃脑,用手做了一个捏死虫子的动作,“啧啧啧,小虫子,不值一提的小虫子,一捏就碎了,真是让人觉得无趣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