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马婧,来自Q市一座叫麦条的村镇。
打有记忆起,我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不知道父母去哪了,更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只知道是村里的乡亲们把我拉扯大的。
与我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唐世晟的小毛孩子。
唐世晟比我小,准确说比我小一年零两个月。在我们辗转于各个家庭蹭吃蹭喝时,他总是追着我的后屁股喊我婧姐。而每次敲响人家大门时,他就躲在一旁扭扭捏捏,让我开这个口。
真是一个不懂照顾女孩子的臭小子。
好在麦条镇的大伙儿对我们两个关爱有加,非但没有嫌弃我们赶我们走,反而经常到我们所寄宿的家里看望我们,生怕我们饿着冻着。
记得有一个晚上,我在张婶家生了一场大病,夜里十二点多张婶急得焦头烂额,一个人背着我到镇上的卫生所看病,李大夫被叫醒以后也没多怨言,初步诊断以后就带着我到市里治病去了。这一场病没少花钱,村里大伙儿就集资帮我付医疗费,搞得我好担心大家嫌我是个累赘。不过回去以后,大伙儿却非常担心地来张婶家看我,生怕我病坏了身子,七嘴八舌地让我注意身体。
还有一个下午,我和唐世晟在路上突逢暴雨,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跑,害怕身上的水湿了人家地板,就躲在树下躲雨。结果全村的人都打着伞出来找我俩,听说是昨晚我们寄宿的王叔先想起来的,问了几家人都没见我们,就结伴出来寻找,越找知道的人就越多,到了最后大家都出来了。几个大人争着抢着要接我们回家,最后是杨婶给我们接回去,给我们洗了热水澡,大家还堵在门口看我们没事才陆续回家。
还有一次,小蒋嫂子给唐世晟的烤面包被外面的一个男的说是偷他家的,我替唐世晟出头反而被欺负了一顿。知道这件事以后,几乎全村的人都堵到那个男的家里帮我们讨回公道。我和唐世晟对视着,幸福地笑了。我们没有父母,但是有人为我们撑腰。
还有村口张大爷总是偷摸塞给我们的糖块,小卖店李哥时不时给我们的冰棍,还有百家饭中每家每户相同口味的烤面包。
我们没有家,但在麦条镇,到处都是家。
如此淳朴有爱的乡亲们,怎么能让我忘怀呢?
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和唐世晟相依为命了三年,直到年纪够了以后,乡亲们还众筹资金帮助我们上学。不过在十岁那年,我迫于较重的学费压力辍学了,打起了零工,而唐世晟则是继续接受教育。
可不要说他自私,是我主动放弃的。那个年代,那个地域,大家基本都没上过学,只要在村子里能种田养活自己就够了。唐世晟是男孩子,更适合去外面发展,有个学历总比没有要好,我只要能干好农活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唐世晟却也在小学毕业以后就辍学了。那时我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现在不念了,还不如当初咬咬牙我也念完得了。可是他就傻呵呵地对我笑,说要一起打工,摆脱寄宿于大伙儿的生活。
好吧,我真服气他了。
后来,我们就开始自力更生。唐世晟很能干,从小就展示出了一副强大的韧性,仿佛永远都累不垮、打不倒,就算当天晚上累得步子都迈不开,倒头睡上一觉第二天就恢复得精力充沛。在他的努力下,我们的生活一点点转好,也能买得起新衣服了,零食也能吃了。虽然我不喜欢吃零食。
再后来,大破坏爆发,我和唐世晟找到了新的出路:赏金猎人。
我们下了天大的赌注似的,买了两把长刀,到村子外去打猎。一开始这种差事危险系数很高,乡亲们也特别反对,生怕我们受伤,不过随着我们拿的赏金越来越多,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
就这样,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作,没有留在村子里继承大家的麦田。出于没有留下的愧疚,我和唐世晟经常会回村看望大伙儿,大伙儿也并不责备我们,反而以一种十分骄傲自豪的目光看着我们,就好像是——那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终于有出息了。
我们没让乡亲们失望。
赏金我们会定期寄回村子,但据说都被大伙儿攒下存起来了。他们的孩子挣的钱,他们是一点都不舍得花,总叫我们不要再寄钱,村里够用。但,这也许是我和唐世晟唯一能报答大伙儿的行动了。
每每回乡,都会迎来乡亲们的热烈欢迎。我和唐世晟就像两个游子,在外有人思,在家有人疼。乡亲们从未把我们当没人要的孩子,我们也始终把麦条镇当做我们的家。
我们是属于麦条的孩子。
……
马婧睁开眼,身边烈火冲天,从四面八方向自己飞来。身后的乡亲们捂着嘴,心惊胆战地望着她。
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刻,儿时的记忆忽然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在脑海。
“火……好大的火……”
“烧进村子里,麦子就全都完了吧……”
叽叽喳喳的恐慌声在热浪中波动,马婧势要守住麦条镇,守住家园。
但随即马婧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马婧啊,别逞强了,快下来吧。”
“是啊,马婧,别被烧伤了身子。”
“没有必要哈,村子烧就烧了,你别出事就行啊。”
“人没事什么都好,快走吧马婧……”
马婧鼻尖一酸,乡亲们始终在乎的都是人。他们贫困了一辈子,就靠这点麦子生存。然而最危难的关头,只要马婧挡住了火,他们来年就能丰衣足食,如果火烧了进去,谁的命也没肯定能保住。
就算这样,乡亲们还是愿意让马婧离开。
因为……她是他们的孩子啊。
“婧姐……”唐世晟趴在地上,抬着头,担心地看着她。他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是养育自己的村镇,另一方面是相依为命的家人,他没办法做取舍,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只埋怨自己无能。
马婧轻轻呼了一口气,撇起嘴角:“放心吧,我和村子,一个也没不了!”
从沙浒炮中喷射的火焰还在源源不断地燃烧过来,浩荡的火海呈流线状主动流向马婧,全部都被她给吸收到了自己体内。
过多的火焰摄入使得马婧的体温不断升高,但纵使如此,也高不过她炙热的心脏。马婧高举手臂,单手擎天,一夫当关,只身成了一道防火墙。
沙浒也不出击,就用沙浒炮喷射着火焰。马婧咬紧牙关,感受着体内的温度,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临界点。
忽然,沙浒轻轻笑了一声。
马婧竟然自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