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苏木九睡了。
就像老鼠把猫睡了,老母鸡把黄鼠狼睡了,羊把狼给睡了。
一颗心七上八下。
苏木九是谁?
是卿隐神社的少主,下一任大祭司的合法继承人,有史以来灵力最强的人类。
灵主说过若此子坚守本心,斩七情六欲,未来或有踏入神境可能。
听说老君一直对他青眼有加,宫殿都修好了,就等他历劫化境。
而我只是灵界千千万万引路萤火中的一个,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个给新魂领路的旧鬼,灵力约等于无,白天都不能出去露脸,会死。
从他指缝中露出来的一缕清风就能让我灰飞烟灭。
可是我居然把他给睡了,断了他的成神之路。
我觉得这次要彻彻底底的死了。
我的心慌得像一匹野马在草原上来回奔驰。
屋外晨曦微露,苏木九躺在床上,墨发披散,一双好看的眉毛紧紧簇在一起,似乎在生气。
这个男人,睡觉也是这样高冷的样子。
用力咬了一口舌尖,疼痛让我从男色中清醒。
活人无法进灵界,否则五脏六腑都会被阴气侵蚀,死得很难看。
趁他没醒,赶紧跑路,回去再从长计议。
结果我刚起身脚踝就被一双干燥温热的大手抓住。
一道沙哑又性感的声音性感的声音直戳天灵:“引路萤火十九,急着去哪啊?”
我心下一惊,脑子轰的一声只剩两个字:“投胎。”
身后苏木九低低笑了两声,声音里淬着的全是冰碴:“你还真敢!平时没看出来啊!”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我敢睡他,还是敢去投胎。
我僵硬着身子回头尬笑:“如果我说昨晚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信吗?”
“你觉得呢?”
这句话尾调微微上扬,杀意渐起。
我顾不得形象,忙跪在床榻上磕头求饶:“苏少主,我真不是故意的。昨晚接到任务,来卿隐神社接收封印的恶鬼回灵界,怎么也不会想到您那么强大的灵力还会被恶鬼重伤,”感受到气压越来越低,我连忙转了话头:“其实我是想救您的,你们人类受伤不是要擦药酒吗?我给您整整倒了三坛,不然您也不会好得这么快是不是?”
我明显听到苏木九在磨牙:“所以我还要感谢你了?”
我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那倒不用,不如这事就这么算了?”
苏木九追着我的方向,身子向前探了探,衣襟微敞,露出让无数女鬼尖叫的好身材,我却无暇顾及。
苏木九是好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浓厚的眉毛像是层峦起伏的山,明明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偏又透露出凉薄,挺立的鼻梁此刻离我不到一寸。
只见他盯着我突然眯了眯眼,似乎在权衡什么。
大概是在想杀了我,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跟灵主交代。
很多时候高手过招,就在某一瞬间。
生死成败就在这一秒。
趁他走神先跑为妙。
可我腿还没抬利索,某人的右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掐住我的脖子抵在床柱上:“还想跑?”
我……果然是个渣渣。
要是我的灵力如同妖王白泽那样就好了,据说他随手挥挥衣袖,就能将极地雪鸢定在半空。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容不得我再多想。
我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可能我真是快要死了,灰飞烟灭的那种死。
只希望我的好朋友灵雀每年的这个时候能给我烧点纸。
就是死我也不要穷死。
可是死之前我还是想挣扎一下,表示一下对死亡的敬畏。
这一挣扎,就摸到了床柱后面的树。
仅凭手感我就能摸出来,这是一棵珙桐。
世上最后一棵珙桐。
人界通往我灵界的第十三座桥,被灵主命名为桥十三。
所有引路萤火只要接触到渡灵桥,瞬间就能回到灵界。
话说回来,灵主起名字的能力可真废……
但是现在可不是吐槽的时候。
将渡灵桥种在自己卧室床边上。
这脑回路,不愧是祭司里最强的男人。
但是我可没工夫跟他在这耗了,再掐下去我真就灰飞烟灭了。
拜拜了,您勒~
我朝他挤了挤眼睛,瞬间消失。
灵界,也是凡人说的地狱。
其实这里一点都不可怕,就是光线暗了点。
岸边全是无法转生的亡灵化成的红色彼岸花,散发着微弱荧光,高空中有巨大的半透明的蓝鲸沉默的游荡,后面追着一群还不能化形的萤火。
茫茫忘川水,不见波澜,也看不到边。
无数已经转正的引路萤火有条不紊的带领着迷路亡灵去往归处。
灵主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正在忘川河边暗自苦恼,就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吓得我差点当场去世。
“你是想投河自尽吗?”
这熟悉的声音,不是灵雀是谁。
我回身抱住来人,哭得惊天动地:“灵雀,你可来了,吓死我了。”
引得其他萤火频频往这边回首。
灵雀不知发生了什么,捂住我的嘴,将我往后拉了拉:“那恶鬼伤到你了?”
我欲言又止。
她挠了挠头:“不对啊,苏木九灵力那么强大,能从他手里逃脱的鬼还没生出来。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真的是欲哭无泪,将她的手扒拉下来,压低声音,呜呜咽咽说道:“我把苏木九给睡了!”
灵雀听到这话,很明显脑子也不动了,嘴巴张了半天,愣愣的说出一句:“感觉怎么样?”
我真的是,交友不慎……
其实这件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我昨夜无事,正在彼岸花丛里撒泼打滚,就见一只精巧的纸鹤朝我晃悠悠飞过来。
是上面派给我的新任务,去卿隐神社接收苏木九降伏的恶鬼。
虽然灵力低微,但我纪律严明。
第一时间就燃起鬼火烧了鹤灵纸,瞬移到苏木九面前。
只是没想到,接收到的不是被降伏的恶鬼,是被恶鬼重伤的苏木九。
当时我就震惊了,能伤到苏木九的鬼可不多见。
还好那恶鬼知道此地不可久留,早早跑了,不然我也得挂。
虽然不在任务范围内,但是也不能见死不救,只好用了人间的法子来救他。
奈何那酒实在是太香了,给他泡了三坛,我嘴馋喝了一坛。
我只记得当时在月色中的苏木九,散发着一股我拒绝不了的香味,没忍住就在他嘴上尝了一口。
隐约记得那种香气混合着橙花的甘甜跟雪莲的冷冽。
再然后醒来的时候就衣衫不整地躺在苏木九床榻上了。
我猜大门口的石狮子都知道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
灵雀听完两眼直冒星星:“苏木九体力真好,受重伤还能跟你那个啥。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啊喂,她喜欢的男人被我睡了,她怎么看起来这么兴奋?
似乎看出我的疑虑,灵雀勾住我的脖子,笑嘻嘻道:“我们两个是好姐妹,你睡了他,约等于我睡了他!”
这种事也可以约等于吗?
不对,这不是重点!
我觉得我的五官肯定皱成一团:“我的好姐姐,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我敢肯定,只要我敢出灵界,他必然会手刃我,你快没有好姐妹了!”
灵雀叹了口气,伸出食指在我下巴上轻轻一挑:“据说你被灵主罚做引路萤火,是因为你当年凭着一张脸,嚯嚯了两个国家。”
唉……
好妹子不提当年勇,要是我仍有当年姿色……
想到这里,我突然狂喜。
所有被罚做引路萤火的生魂,都被灵主消除记忆,模糊了面目,还抽了情丝,免得因为前尘往事影响灵界诸事运转。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我又仔细瞧了瞧灵雀,若是不说话站在一起,还真是分不清我们两个谁是谁。
当然除了灵主。
她是万能的。
我抱着灵雀吧唧亲了一口:“你上辈子肯定是个谋士!”
灵雀忙扯过我袖子在脸上擦了擦,我猜她此刻表情一定很是嫌弃:“卿隐神社其他人都死哪去了?让我家苏木九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当时只有苏木九一人躺在院子里,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双眼紧闭,面色不佳,我在神社飘了一圈也没见一个人影,只找到四坛酒。
最后连人带酒,全搬进屋子。
现在想想确实不对劲,我以前因为任务去过卿隐神社,守卫比忘川边的彼岸花都多,怎么偏偏那晚没人?
所以那恶鬼必然是个女鬼,并且姿容绝色,勾引的鹿鸣不能自已,未守住本心,这才着了她的道,遣散众人,月黑风高,准备干点不能描述的事情,结果被女鬼反杀。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
灵雀听了我的分析,拍手叫绝:“灵主就不该给你起名叫萤十九,应该叫你秀儿!”
我嘻嘻一笑,拱手道:“谬赞了。”
我们两个正插科打诨,胡思乱想苏木九被女鬼糟蹋到了哪一步时,一道愠怒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十九,你好大的胆子!”
任务没完成偷跑回来跟其他鬼摸鱼被灵主发现,我最近肯定水逆!
鸡皮疙瘩瞬间爬了一身,我腿软直接跪在地上:“灵主,我错了!”
灵雀也忙闭了嘴,规规矩矩跪在边上。
灵主一身血红长袍,腰间坠着一只小小的彩色宫铃,衣摆处大朵大朵黑色彼岸花盛放,银色长发垂至脚踝,脚下一圈彼岸花已然化成灰。
我死死低着头,浑身冰凉。
这个月奖金肯定是没了。
灵主的声音冷冰冰的:“苏木九烧了一张鹤灵纸,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