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
走出贫民区的深处，厌摩穿插在叫卖着的忙碌的人群之中。
他的装扮跟贫民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时不时地，就有一些目光从他的身上扫过。
有些善意，有些好奇，而有些则像是猎豹盯住了猎物一样充满了恶意。
不过，厌摩倒是也不在意这些。
踏踏，
缝制精美的长靴毫不留情地踩在地上的污泥里，发出黏糊糊似的声音。
不一会儿，这声音变成了两道。
就像是一道幽灵一样，诺瓦因家的老管家布尔出现在了厌摩身边。
“关于当年三殿下失踪的事情，再去调查一遍。”
目视着前方，厌摩淡淡道。
“另外，我们安插进教会的人手联络上了吗？”
“是，已经联系上了他们。”
“抛开被剔除的那些，还剩下多少人？”
“十分抱歉，教会对于信仰的审核十分严格，我们安排进去的人手不多。”
布尔在厌摩旁边走着，同样也是目视前方，就好像没有注意到厌摩一样。
跟厌摩不同，布尔俨然是一副合格的贫民区装扮，大约又是从不知道什么人那里买来的。
袖口有些不太合身，短了一些，但在贫民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很多人一件衣服穿一辈子，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没有问你这些，告诉我我们的人手还剩下多少。”
“……不到十人。”
“他们的职位是？”
“大多数只是教会内部的守卫，或者是唱诗班的人。”
“能够接近大主教的人有没有？”
“这个……”
布尔有些为难。
“看样子是有了。”
“我们的确是在教会内部有一名职位足以接近大主教的人，只是……”
“说。”
“您的父亲曾经交待过我，不可轻易与那位联系。”
厌摩摩挲着下巴。
“立刻联系对方，让他积极调查大主教前几天的动向，特别是要注意他有没有外出。”
布尔看着厌摩，知道他是不会就这么放弃了。
“我明白了，我会立刻联系他的。”
“嗯。”
厌摩点了点头，旋即补充道，“做好暴露之后舍弃对方的准备。”
“不能让火烧到我们的身上。”
“当然，在可以控制的情况下，我们也要尽力去掩盖住他的身份。”
贸然去暴露隐藏已久的线当然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厌摩十分清楚。
连他的父亲都如此看重，对方在教会内部的身体肯定不会低。
但是，该做的始终要去做。
大主教和亚摩的死到底有着什么关系？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将自己安排进学院是不是一个陷阱？
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下，这些都无法得到答案。
所以不惜一切都要去得到情报。
在暗中的战斗，情报就是武器，比魔法、比大炮要更加有力的武器。
“那么，你就去做吧。”
随意摆摆手对着布尔交代道。
厌摩默默向着前方走去，没走几步，再回头的时候，布尔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还是那么神龙见首不见尾，就像厌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一样，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然后，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喃喃着，厌摩道。
现在暂时的，他总是得空了。
“呀！”
正在思考着这种事情的厌摩脚步并没有停下，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什么柔软的东西忽然撞到了他的身上。
厌摩低头看去，乞丐模样的孩子恐惧地望着他。
消瘦的身躯带着皮肉紧贴在白骨之上，凹陷的脸颊两侧与稍显突出的眼珠告诉着厌摩他的营养不良。
在贫民区，这种孩子并不少见。
纵然是什么时候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
“对不起大爷对不起大爷！！！”
见厌摩看着自己不说话，小乞丐连连低头致歉。
他那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身子不住颤抖着。
没有什么人比他这种极度贫穷的人更加懂得一件物件的价值。
因为拥有太多，贵族自己不会知道自己衣饰的价格，但对他这种小乞丐而言，却是知之甚详的。
所以他很明白，自己撞到的这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哪怕是他一百辈子要饭也买不起的。
这一定是一个大人物，比起自己见过的所有大人物都要大的人物。
“大爷，我马上帮你弄干净！”
万分的恐惧之下，小乞丐忘记了自己手上满是脏污的痕迹，就向着沾上了些许灰尘的衣袍抹去。
顿时，一个黑乎乎的小掌印出现在了厌摩的衣服之上。
小乞丐愣住了，明白自己做出了一件蠢事。
眼泪不住在他的眼眶里面打转，坠落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的少许泥水打在了厌摩的裤脚。
自己要完蛋了。
他的脑子里面满是这种念头。
对于厌摩这种大人物而言，杀死自己就像是扫去尘埃一样，不费一点力气。
“这还真是有意思的一出小戏。”
望着小乞丐的恐惧眼神，厌摩不由得失笑。
“不过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蹲下身子，厌摩抹去小乞丐脸上的眼泪。
泪水还是那么晶莹剔透，不会因为人的身份而变得浑浊。
“您，不会生我的气吗？”
小乞丐怯生生地说道。
“生一个小孩子的气，我看上去那么心胸狭隘吗？”
厌摩摸了摸小乞丐的头，笑道。
枯黄的发丝没有多么柔顺的触感，反而有些像是将手伸进泥水里一般的黏稠。
“一件衣服，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比不上孩子的眼泪。”
“您真的，不生气吗？”
“真的。”
“……”
小乞丐抽了抽鼻子，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大爷真是一个好人，比我见过的人都要好的好人。”
“太夸张了一点儿。”
厌摩哭笑不得。
不过，跟这个小乞丐的插曲倒是让他的心情好了一点儿。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一个有趣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子里面。
也许，会有一些收获。
这么想着，厌摩望着小乞丐。
“孩子，你需要钱吗？”
“诶？”
“回答我的问题。”
“需要！我当然需要钱，需要好多好多的钱！”
难以想象，厌摩可以在一个孩子的眼神中看见这么纯粹的贪婪。
“很好。”
“渴望是一件好事。”
厌摩揉着他的脑袋，再次问道。
“你有朋友需要钱吗？”
“大爷真会说笑，谁不需要钱呢？”
“好。”
厌摩掏出一枚金币放在小乞丐的手心。
“召集你的朋友来见我，我会给予你们渴望的财富。”
小乞丐望着金光灿灿的金色，愣了一下，旋即猛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