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甲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
酒宴上吃酒甚多,现在脑袋也隐隐作痛。
只掐指一算,就知道外面已经黑透了。
庆甲翻身坐起,从腰间袋子中掏出一枚夜明珠抛到半空,登时整个房间都被照的通亮。
房间不算大。
二丈许的空间,落一张玉床,再落一张案几,便基本没了别的位置。
庆甲就睡在玉床上,而案几就在不远处,上面又放了一块玉简。
只看一眼,庆甲就知道那是常良给他送来的,关于赤山仙人的信息。
也不再迟疑,庆甲眨了眨眼睛,那玉简就凭空飞了过来。
将神识沉入,只几个呼吸,庆甲就已经把关于赤山仙人的情报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常良果真不愧是把赤山仙人逼在赤山不敢下来的狠人,就玉简里包含的情报,都快要把赤山仙人几时修炼,修炼多久的情报给记上去了。
“诨号赤老大吗?倒是跟虎仙家不同。不对,因为实力不及虎仙家,才不敢自称仙家的吗?”
庆甲把玩着手中的玉简。
虎仙家都是一位未知存在的宠物,那赤老大估摸着也是差不得多少,应该也是某一位的宠物,大概还是不受宠的那一种,不然也不会被常良逼迫到这种地步。
“赖皮蛇是吗?倒是有趣。”
回想着酒席上常良说的话,赤老大的本体也就呼之欲出了。
一条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蛇妖,实力大概在无常一阶。实力也不算强横,但也不是庆甲现在能对付的了的。
至于常良在酒席说的要打上赤山,庆甲是不会当真的。
就常良现在对他的表现来说,恐怕是把他当做一个有了好运、结识了后台的公子哥了。
一个干实事的人,有了功绩,还有自己的实力,对于一个啥啥都没有的公子哥,这种表现也算是平常。
“庆城隍大人,您醒酒了?”
正在庆甲想事情时,门外传来一声尖细嗓音。
“已经醒了,可是常城隍寻我有事情?”
对于门外的有人问候,庆甲没有半点意外。
整个赤山都弥漫在常良的气息之下,更别提他的大本营赤山城隍庙里,恐怕庆甲刚才说的一切,常良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家大人吩咐,要给您送些醒酒的吃食和一份赤山上的地图,您要是方便的话,小的就推门进去了。”
门外的尖细嗓子依旧是恭敬的。
“那就谢常城隍的好意了,我却之不恭。”
赤山地图,这是个意外惊喜,庆甲自然不会拒绝。
尖细嗓子得到了应许,自然是立马推门进来。
那是一个瘦弱到极点的孩童,藏匿在一件宽大到都要把他埋住的衣服里,跌跌撞撞的给庆甲送来几碟吃食,以及一份新的玉简。
“劳烦你回去告诉常程隍一声,今日之援手,我来日必将厚报。”
庆甲并没有因为眼前这位小吏的瘦弱而轻视他,反而是给足了尊敬。
“庆大人太客气了,若没有别的事,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那孩童状的小吏笑嘻嘻的给庆甲行了一礼,得了庆甲应允,这才一步一步的倒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待脚步声远,庆甲才拿起玉简,神识再次沉入,这一次时间倒是长了许多。
再睁开眼睛时,庆甲已然是有着震惊了。
一座小小的赤山,也就四分之三个五虎山这么大,竟然容纳下小十万的精怪。
这与五虎山又是一大不同。
虎仙家对外宣称的可是道家正统,更是真的收了不少人族的徒弟。
而赤老大的,真的就如同自己的诨号一般,一个真真正正的山大王。
大肆收留被常良杀戮的妖怪,更是给它们提供血食住所,虽然是没有对外扩张一下,但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大势力。
原以为常良白日里在酒席上只是说的客套话,现在再看,恐怕那是真心话。
恐怕常良做梦都在想如何攻上赤山,将那十万妖众屠戮个干净。
任谁都不可能坐看着自己的领地里有这么多不安分的、潜在的闹事分子。
眼下是常良实力强盛,能震慑的住那群豺狼虎豹,但凡其软弱一点,恐怕就要被撕成粉碎,整个赤山地界会在一瞬间化作焦土,而庆甲所管辖的五虎山地界,恐怕会首当其中。
只浅浅的想了一下,庆甲就觉察到了里面所代表的东西。
若是常良所说的真实,那对于赤山妖众的剿灭是要提上日程的,庆甲是肯定要提空助力的,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至于常良会不会拿假信息过来骗他,庆甲个人倾向于是不会的。
毕竟他这两天就要上赤山讨要委托,真实不真实,到时候他一看就会知道常良所说的是真是假。
“行程得变一变了。”
搜了搜有些疼痛的脑袋,庆甲喃喃自语道。
说不准这一次真的是要打上赤山了。
……
“你说你感应到了另一半委任的气息?”
赤老大看着身旁衣着破旧、甚是邋遢的流浪汉,嗤笑了一声:“那进身之阶能有多大的修为,敢脱离驻地过来的?”
“大人不要小看那个进身之阶,他能在短短几个月将我挤掉,成为新人的五虎山城隍,其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那状若流浪汉的就是前五虎山城隍程旭,眼下他已然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断了一条胳膊、又失去了自己的驻地,已然是没了东山再起的条件了。
眼下的他,只能犹如一条巴结人的狗一般,竭力的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就是怕被赤老大杀掉。
“哦?多么了不得?若不是因为他与那只臭老虎联手,险些摆老子一道,你看老子不活撕了他!”
对于自己被吓跑的事情,赤老大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
他何时这么狼狈过,若不是,若不是……
想着想着,赤老大的眼睛又有些赤红,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鞭子,恶狠狠的抽在了程旭身上。
“踏马的,要不是你给的错误情报,老子也不会这么狼狈,老子他么的打死你!”
又是几道极响的鞭子,将程旭原本破旧的身子又打了几道新伤。
“大人,大人,那次我也是受害者的。大人,大人,这次可是他送上门开的,大人,你这次要相信我啊!”
哪怕是疼痛难忍,程旭也不敢有半点躲藏,只能生生受下,几近惨叫似的求饶。
“真来了?不是什么陷阱?列如那只臭老虎跟他一起来的?”
又抽了十几鞭子,赤老大眼睛里的赤红才消散了几分。
将鞭子随意扔在了地上,赤老大才开口接着问道。
“大人,大人,您想一想,以常良的那个性子,他能容忍那只臭老虎过来吗?”
还来不及喘气,程旭就已经谄笑着贴了过来。
“再说,就算那只臭老虎来了,也得栽在大人手里,毕竟,这里可是大人您的地盘呀!”
“嗬!倒是敢呀,倒是敢呀!老子还没去找回场子,他倒是敢来老子这里。”
赤老大并没有理会程旭的奉承,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将庆甲碎尸万段,并吃进肚子里的景象。
他现在虽然是有些震怒,可心里是欢喜的不得了的。
一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进身之阶,自投罗网来到他这里,怎么能叫他不欢喜。
本身就是被常良逼迫的活下去都困难的要死,被迫跟这群腌臜妖精混杂在一起,还要表现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险些都快要把他恶心吐了。
眼下却是走了大运,马上就要吃到了这等品质的进身之阶。
待他把这进身之阶吃了个干净,那莫说是常良,就是那只臭老虎,也是挡不住他的。
待事成,他一定要把那只老虎的皮给扒下来,当他座椅上的靠垫。
更要把常良捉起来,日日夜夜的折磨,让他成为自己的一条狗虐待……
“小的们!给老子听好了,从现在起,给老子精神起来,谁他么的敢偷懒,就莫要怪老子一口给他吞掉!”
抱着这样的幻想,赤老大觉得自己整个身心都开始沸腾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山下,把庆甲捉来给吃个干净。
“大人英明神武,必然马到成功!”
程旭看赤老大如此高兴,赶忙低头奉承着,只是这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却是多了几分狠毒。
能在地府混两个月混到一地城隍的,还是一个犹若人参果似的人物,身后能没有半点背景?
只看得到眼前利益,却看不到背后奉风险的蠢货,我一定要看着你是怎么死的,一定要!
……
庆甲已经在玉简上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待最后一个字写完,才将神识从玉简上退了下来。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神识不再那么疲惫后,庆甲这才接着往玉简里刻着字。
以神识刻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反正以庆甲现在的修为,是做不到一连贯的写个万把字。
这也就看出来,把赤山地图连同势力介绍一并刻在这小小的玉简上的常良,他的实力是有多么可怖的。
待最后一个字完成,外面的天已经有了些许光亮,突然而来的精神,让庆甲意识到了,卯时到了。
看着手中写了一夜的东西,庆甲长吐了一口气。
这是他昨日连夜改良的计划,原本不想借助常良的力量的,眼下也是被考虑了进去。
十万众的妖怪实在是太可怖了,让庆甲不得不现在注意一番。
常良的强盛不会是一直的,但庆甲在五虎山当差绝对是要待上个一二百年的。
这一二百年但凡常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赤老大身后的人给了赤老大些许恩宠,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常良眼下给他的暗示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要这一次动手,铲除一些赤山上的中小型势力,削弱一下赤山的发展。
就像府里有顾忌一样,常良估摸着也有极大的顾忌。
不然,以他的实力,恐怕就不是把赤老大逼在一个赤山上的这么一个结果了,大抵是要烹蛇羹。
可就现在看来,常良不仅是给了赤老大喘息的时间,还给了他喘息的空间,甚至还放任他四处收罗妖怪。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常良如此做法,必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或者是有更大的谋划。
但就府里对常良的信任,以及今天庆甲自己接触了解的情况来说,他还是比较相信常良是有不得已的理由的。
庆甲完全可以相信,自己就是给常良一个动刀的理由,这大概也是常良给他暗示的一个原因罢。
但万事都有可能,若是后者的话,那庆甲眼下的处境就有些危险了。
这也就是庆甲给常良写玉简的原因。
只在于书面,而不在于面见。
若是常良真有此心,那庆甲就敢一路打上去,反正后面有人兜着底。
若是常良没有此心,那庆甲也因为没有面见商谈,对此不会抱有太大的希望,就算是在上面中了埋伏,也能完美的脱身而出。
无论怎么样,这封玉简,对庆甲都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可有小吏候着?”
庆甲冲门外喊了一声,立马就响起来了一个尖细嗓子:“庆大人,您有事?”
继而就是推门,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定睛一看,就是昨夜来的那个小鬼头。
“麻烦你把这玉简交给常程隍。”
庆甲轻轻一抛,手中玉简就已经到了那小鬼头的面前。
那小鬼头赶忙揣进了怀中,这才笑嘻嘻的对庆甲说道:“庆大人放心,这玉简小的一定会送到我家大人的手里。
昨夜看了大人亮了一夜的灯,今日还是好好的休息着罢,我家大人说,今日不宜上山的。”
说罢,那小鬼头就把头缩了回去,顺带把门关了和严实,不给庆甲说话的时间。
“不宜上山吗?”
闻言,庆甲眼神有些闪烁。
他可以确定了,常良对他的一举一动是了如指掌,说不得他在玉简上刻画的东西,常良极有可能是早就知道了。
将房间顶上的夜明珠收了回来,庆甲翻身上了玉床。
“想这么多干嘛?今儿不宜上山,且睡,且睡罢!”
这句话,也不知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谁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