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下第一等好喝的酒

今天的天府衙门门前很是热闹。

无数百姓不管有事没事都一股脑蜂拥在衙门门前,眼巴巴的看着一出奇景。

毕竟钱什么时候都能赚,可一群江匪白自己乖乖捆好排队来报官的可是百年难得一见。

被喝令排好罚站在衙门门前一众江匪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地洞当场钻进去,陈老三更是面色阴沉如水,因为为了方便辨别,他的背后还被插了根草标,上书“匪首”二字,当即成为被百姓指指点点的最大活靶子,委实是难堪到家了。

陈老三心里憋屈的想,若是早知今日是这么个景象,还不如当日死了算俅,这日后就算真的逃出去了,在江湖上恐怕也难以立足了。

与被当猴看江匪的羞耻不同,天府府尹的嘴都快笑咧开了,今儿早还在美梦中的府尹大人听下属说有伙江匪主动来报官,当即惊得官服都没披好,搭着个皂靴就跑衙门来了,结果到现在嘴都没合拢过。

若要问嘴巴为什么没合拢?

废话,作为一方长官,能让辖域下的江匪主动来报官,这是什么水平?这不得在年底进京叙职的折子上添上笔政通人和?然后再拿着折子到那帮平常眼高于顶瞧不起蜀官的江南同僚面前啪啪打脸,扬眉吐气?

瞧瞧,瞧瞧,什么叫本事?什么叫政绩?以后还敢一个个跟我赛脸不?啊?一群瓜皮!

一想到此处,府尹大人便又不胜感激地握住身旁深藏功与名的姜尚初,情真意切道:“姜公子可确确实实帮了本官一件大忙了,须知这帮江匪在阆水一带为祸多年,阆水沿流诸郡可是想抓这帮江匪已经很久了,只是多次围捕都未见寸功,此次恰逢公子出手,实乃我天府之幸啊!”

“哦?”

姜尚初诧异道:“这帮江匪这么有名么,我原先竟是半点不知。”

“那可不!”

府尹指着陈老三道:“单说这个陈老三,手上沾的人命少说也有三十来条,不仅如此,此人更是狡兔三窟,我天府组织官兵围猎十数次,却次次扑空,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在其老家设伏,却仍是慢他一步,被他逃脱。”

姜尚初呵呵一笑,“听府尹大人这么一说,我似乎还真是做了件好事。”

府尹道:“公子可莫要自谦,这岂止只是件好事,分明是件造福阆水沿岸百姓的大善事嘛,我徐奉儒今儿就把话放这儿,日后姜公子若是在天府有什么需要,我徐奉儒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公子一把。”

这当官的就是会说话。

姜尚初点点头,当下也不客气,“既是府尹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在下倒还真有一事有求于府尹大人。”

徐奉儒一怔,旋即道:“何事?姜公子说来听听。”

姜尚初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打听件事,我记着天府好似有处芝兰坊,只是不知坊里的那家黄粱酒庐如今尚还贩酒否?我这人没什么别的喜好,唯独爱喝美酒,来天府便是为的这一口。”

“芝兰坊,黄粱酒庐?”

徐奉儒微微皱眉,“我在天府为官二十余载,似乎从没听说过有芝兰坊这么个去处啊,更别说什么黄粱酒庐了,等等,芝兰坊,芝兰坊......”

徐奉儒喃喃自语着,忽然恍然大悟一般,“我明白了,姜公子说的芝兰坊该是如今的江左坊吧。”

随后徐奉儒又善意笑道:“姜公子想必是从哪本古籍中翻见的芝兰坊吧,要知道芝兰坊这个名儿可是一百多年前便改了,若不是我之前赴任前翻过天府的地理志有点印象,说不得还真想不起来这芝兰坊是个什么地儿。”

姜尚初一怔,“改名了?”

那他当年下凡获得的永久酒票怎么办?

徐奉儒点点头,“不仅改名了,现如今江左坊还是整个天府最繁华的去处,至于公子说的黄粱酒庐,倒是让我记起一件事,我听说前任府尹卸任归乡时,似乎从江左坊一同带走的就是一家酒庐,至于是否是公子所说的黄粱酒庐,这个本官就无从知晓了。”

“原是这样。”

姜尚初叹了口气,其实也难怪他会扑空,毕竟他上次来喝酒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于天上仙人而言,几百年不过弹指一挥,可对俗世来说,十年便可能是沧海桑田,更何况是数百年。

似是不想见“恩人”扫兴,徐奉儒眼珠一转,随即出声道:“姜公子莫要失望,若说喝酒,那江左坊如今倒还真是个喝酒的好去处,不止西蜀,就连江南都有人不远千里慕名而来。”

“嗯?”

听闻还有美酒,姜尚初顿时来了兴趣。

见挑起胃口,徐奉儒也不着急,先是瞥了阮夏一眼,随后扯着姜尚初的袖子拉至一旁,压低声音道:“本来本官是不该说这些话的,毕竟姜公子身旁还跟着位姑娘,只不过确实不忍看到公子失望,本官思索再三,还是觉得该告知公子一声,这江左坊里头啊,有一座名为止醉的青楼。”

姜尚初皱起眉头,“这喝酒和青楼又有什么关系?”

“哎呀,这么直白公子还不明白吗?这天底下第一等好喝的美酒,不是那青楼花酒还能是什么?”

说完,徐奉儒便冲姜尚初使了个眼色,露出一个男人间才可意会的笑容。

姜尚初顿时哭笑不得,好你个狗官,忽悠人去青楼是吧?

见姜尚初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徐奉儒连忙再添一句,“姜公子可莫要觉得我是在说笑,以止醉二字作为青楼名公子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

姜尚初道:“这里面难道还有说法?”

徐奉儒点点头,“自然,因为止醉楼最出名的不只是姑娘,还有那每逢月中才会放出十坛的梨花白以及那最为重头戏的花魁点将。”

“再过三天便是恰逢月中,而那十坛梨花白,最少都是三十年起步的佳酿,至于花魁手里的那坛用来点将的梨花白,则是百年陈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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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前几日那位府尹大人跟老爷你说的止醉楼?”

阮夏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灯火辉煌的建筑,远胜于寻常楼坊的宽敞门口有着十多位龟公小厮在那里迎来送往,满脸都是些男子才可意会的深意笑容。进出的客人中有着大腹便便出手阔绰的豪绅贵客,也有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的青涩书生,二楼栏杆处则是有些以丝帛拂面,半露酥胸的婀娜身影在那里肆意调笑,不时发出阵阵带有挑逗意味的银铃笑声,甚是惹人遐想,想来这便是止醉楼用以招客的手段。

“老爷,你不是说来喝酒的吗?怎么是这种地方!”阮夏红着脸不满道。

姜尚初有些尴尬,起先他是不准备带着阮夏的,没柰何阮夏怎么都不肯老实待在客栈,无奈之下只好任由她跟着。

姜尚初摸了摸鼻子,“真只是喝酒,你别想多。”

都来这地方了,阮夏哪里肯信,当即银牙紧咬恨恨道:“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

姜尚初当即望天无语,这小侍女身上的一股醋劲儿这会隔十里都能闻得见,可问题是他真的只是来喝酒的啊,还有那什么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冤枉啊,他什么时候就吃着碗里的了?

今晚负责在大门迎客的正是止醉楼的老鸨,不过也只有每月的月中才能教老鸨亲自出门迎人,毕竟这一天止醉楼的生意最好,贵客也是最多的。

老鸨姓曾,也曾是这止醉楼艳名响亮的花魁,当年活生生的金字招牌,引得无数风流豪客夜夜捧场,这些年因为岁数大了些,有些年老色衰,这才停手接下止醉楼的老鸨一职,负责调教近些年的清倌花魁,因为颇有手段,使得止醉楼水涨船高,一跃成了天府乃至西蜀最大的男子销金窟。

有传闻,止醉楼最负盛名的花魁点将便是出于这老鸨之手。

在这样一个风月行当做久了,老鸨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来的什么身份的客人,会出什么价钱来寻欢,她一眼瞧去便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而在看见姜尚初的第一眼,老鸨便断定来的是头大肥羊,毕竟依那俊秀男子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神态,便给她一种久居高位的疏离感,说白了,这种人就是非富即贵。

这种大肥羊可千万不能让他给跑了。

正当姜尚初拿使小性子的阮夏没办法之时,身后便远远传来一道故作娇嗔的妩媚嗓音:“呦,这位公子既是来了奴家这止醉楼,何不进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