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怀念过去的生命—短篇二

未完成的爱

平常人的日子淡淡雅雅,看不出曾经的沧海桑田。有谁会看得出眼前这个普通的女人竟有如此感人的经历呢?也许一切大起大落后,逐渐变坚定的是我们的心。因此我在她淡定的表情中找不出一丝悲伤。但曾经感人至深的爱情却不应该随岁月消逝,因为它曾经承载过两颗至诚的心。爱情的逝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任你百般努力,也只能看着它逐渐远去,泪流满面。这是女人在黄昏的树影下对我说的。一刹那,我觉得这个破落的小山村和她构成了一种美,凄凉的美,正如她缓缓告诉我的关于她的爱情。

男人是个憨厚的男人,但骨子里有股拼劲。正是凭着这股不服输的拼劲,男人成了村里自乾隆时代出过一个秀才后的第一个状元,也就是大学生。但村里人知识落后,撞见他就喊他状元郎,喊得男人心里美滋滋地。男人家的经济不太好,只有几亩薄地,每年秋收后的粮食都要留下一小部分作口粮,其余的拿到四十里外的镇上换日用品。虽然如此,每当闹灾荒时,男人的娘还是会把自家的粮食匀出一部分给没米下锅的人家。男人所在的村子是有名的贫困村,上边也曾来过几个扶贫的领佳节又重阳导,但扶贫以后,村子更穷了,所以全村的人都还怕扶贫。男人害怕贫穷,怕过没米吃的日子,但男人的娘说只要考上了大学,一切就有希望了。于是男人在每天干完农活后就在油灯下看地摊上买来的课本。也许男人有爱因斯坦一样的大脑,仅凭从几本破损的高中课本中学得的知识,就在成佳节又重阳人高半夜凉初透考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女人是个出身优越的女人,但与其他同龄女子不同的是,她渴望过一种平淡的日子。没有鲜花的簇拥,没有红地毯的幸福,更不想拥有汽车洋房和名利这样的劳累。她想过的只是一种“夕阳日落榕树梢,小河流过门前桥”的日子,温文尔雅,却能闻到幸福的味道,仿佛丁香花飘落时的宁静,悠然无声,却也动人心弦。男人和女人在平淡的日子中相遇了,大学的四年时光就在他和她的淡淡的情愫中渐渐被稀释了。四年中,男人被女人感化了,知道了真诚的可贵,也知道了他虽然脱离了贫困,但作为山村中的一员,他有责任回到村中帮助其他村民脱离贫困。最终,女人不顾家人的极力反对,与男人回到了山村做了支教。男人的亲朋骂他傻,女人的家人吵着要与她断绝关系。但男人与女人都默默地独自承受着这一切,从未向对方提起过半句,因为他们坚信他们的幸福道路是正确的。一切随着时间而平息,男人与女人的两鬓也渐白了,故事也该有个美好的结局了。但随之而来的一切,打破了他们所拥有的幸福。

那天夜里,男人被隆隆的响声惊醒了。男人马上意识到那是危险的信号。男人顾不及穿衣就把女人推醒了,房屋发生了剧烈的震动,更令人不安的是房顶传来了轰隆隆的滚石声。是泥石流!男人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紧抓着女人的手往外跑,到了门外看到铺天盖地的砂石树木滚滚而下,狂嚣着要把大地毁于一旦。恐怖的景象吓哭了一向镇定的女人,男人背起颤抖的女人到了安全地带,随即返身去敲山坡上的警示钟。女人本能的伸手去抓他,但指尖一滑,女人心头一紧,仿佛男人再也回不来了。黑夜中钟响了,女人在簌簌发抖的地上一直坐到了天亮,黑夜的漫长和死亡的恐惧几近使她抓狂。待大地平息后,女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下了山头,山下站满了一脸惊恐的人们。她望眼欲穿,却始终看不到男人的身影。她的心跳得飞快,口中不断喊着他的名字,得到的却只是村民们愧疚的眼神。最终,人们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男人。男人已经断气了,只是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那天,男人用自己的命换回了全村两百多人的命,而他也是事故中唯一遭遇不幸的人……讲到这,女人的脸上早已是泪痕斑斑。女人虽然身在夕阳的榕树下,但那道身影注定是孤独的。

阿狗的困惑

眼前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挖了不成形的黄土地上扭曲着一条小路,远了看就成了一只爪子样的东西,似乎和旁边立着的钢筋铁爪,要将人的油水全部榨出来。工棚旁的空地上随意堆散着几堆锈了的钢筋,一只黄皮狗耷拉着走过阿狗的身边。阿狗唤住狗,把它叫到身边抚摸。哎,真瘦,不过倒能应应急,但看着狗哀怜的眼神,心又软了下来。老板已经消失了十天了,民工兄弟们没拿到工资,都干耗着走不了。刚开始工棚里还有一袋老乡带给阿狗的土豆,但两天前就吃完了,现在阿都正躺在一堆废木料下乘凉,38度的高温和饿了两天的肚子让他感到头晕眼花,他摸狗的力道似乎更大了,狗咬了他的手一口,跑开了。“这狗娘养的。”阿狗疼得龇牙咧嘴,随即发现自己讲的是一句实话,哈哈大笑起来。空洞的笑声传进了工棚内,让同样饿着肚子的民工们感到一阵害怕,因为老板找各种理由克扣他们工资的时候,大抵也是这样笑的。日落黄昏了,老板还是没回来,阿狗眼中巴望的神色暗淡了下来。老乡捎口信说阿狗的媳妇可能就在这几天就要生了,让他早点拿了钱回家。阿狗在夜空下想到自己就要当爹了,心里由衷的高兴了起来,但很快便又淡了下去。老板不给钱,自己如果走了,那一年的活就算白干了。但没有钱媳妇也快生了,到时候做这做那没钱怎么能行?大哥在村里借的赌债已经够一家人受的了,要是自己连生娃的钱都要和别人借,那阿狗以后在村人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阿狗困惑了,但他只是希望老板赶快回来,把工钱结了好回家。听年纪大一点的人说,城里有些老板到了工程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就挟着民工们的血汗钱跑了。但阿狗不相信自己的老板会这么做,他是一个好人。上次老板买了几斤梨,全都给了阿狗,当时分给工棚里的弟兄们吃时,都说好吃。阿狗自己也觉得味道不错,梨肉里还带着二锅头的香味。还有一次老板请阿狗和其他几个工友一起去收债帮忙充人数,然后请他们吃了一顿火锅,要知道那是阿狗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的美味呀,你说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会拖欠农民工资吗?阿狗想起了今天是周末,以往老板在的时候总会开着一辆车带着一个漂亮的姑娘出去兜风,那是阿狗梦里都不敢想的。听做工做久了的阿长说那车叫什么马,值很多钱,抵得上咱几辈子的活。阿狗又困惑,既然老板有那么多钱,为什么到了发工资那天就跑了呢?还有一件事也令阿狗很困惑,就是上次有个拿照相机的娃儿来工地上拍照,连工棚里也拍了,但没过多久他的照相机就被老板找来的几个人给砸了,人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地跑了。阿长说那人侵犯了老板的隐私权,所以挨了打。阿狗半懂的点了点头,然而他很想知道什么是隐私权,但阿狗明白要干得长久就不要多问,做就行了。那件事过了没几天,就来了几个公半夜凉初透安,但没一会就走了。从此以后相安无事。后来听阿长说是红包的功劳,阿狗单知道在过年时老人才给小孩红包,不知道城里人对不认识的人也给红包,也许是一种风俗吧。阿狗心想。但为何还是不发工钱呢?阿狗又困惑了。阿狗呆呆地盯着夜空,仿佛在想什么,却又闭上了眼,睡着了。梦中阿狗拿到了工资,当了爹。阿狗笑了。而阿狗孩子的路,却是我们看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