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羽家是一栋位于海边的别墅,后现代极简主义的设计,造型像一只白色的海螺。
瘦皮猴站在别墅的玻璃门前,一连说了十几个“卧槽”,“我一直知道你家挺有钱,但没想到你家这么有钱!我卖一个煎饼才能赚9毛钱,我得卖多少个煎饼才能拥有这样的豪宅啊?”瘦皮猴勒住曹羽的脖子,羡慕的咬牙切齿:“你这个万恶的资本家~”
“你俩墨迹啥呢,赶紧给我带路,我要沐浴、洗澡。”米尺不耐烦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而少年心想,无论多豪华的别墅,都比不上爷爷留给自己的小楼,然后打定主意,明天要给他妈打电话,小楼重新翻修可以,但有几处地方是不能动的,他不想爷爷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痕迹都被擦除,那里藏着少年儿时的回忆。
一楼客厅里,几个妇女正在打麻将,哗啦啦的洗牌声,空气里烟味儿很浓。
“妈,我回来了。”曹羽随手将车钥匙扔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超大屏电视机里播放着无人观看的玛丽苏偶像剧。
一个身穿白色睡衣,头上戴着五颜六色卷发棒的白胖女人,在牌桌上摸到了一枚幺鸡,白胖女人一撇嘴,暗骂着自己的臭手,一晚上没开胡。她抬抬眼皮,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说:“臭小子,这么晚才回来,和朋友出去玩儿疯了吧。晚饭吃了没啊?”
曹羽点点头,回答道:“吃过了。对了妈,我朋友想在咱家借住几天,行吗?”
曹羽妈妈是个豪爽好客的人,手底下摸到一枚六筒,好牌啊,立刻喜笑颜开的对儿子说:“当然行啊,正好你爹那头驴子,一年到头不着家,多让你朋友来咱家住,也能让这个家热闹热闹。诶呀,胡了,好姐妹们,今晚我头一把开胡!”
曹羽将没见过世面、东摸摸西看看的瘦皮猴拽到身前,向自己妈妈介绍道:“妈,这个是瘦皮猴……齐帅,我们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这个是王爵,年级第一,学霸中的学霸;然后,这个是米尺,嗯,是我朋友。”
白胖女人对儿子挥挥手,她的精力全在牌面上:“知道了,知道了,快带你朋友上楼休息去吧。客房的床单被褥都是干净的,你把房间里的空调系统打开,通通风~行了,快去吧。”
几个人走上楼梯,楼梯口是一个小小的会客厅,摆放着几张奶茶色的单人沙发,和一张玻璃桌,一架纯白色的钢琴摆放在落地窗前,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钢琴黑白色的琴键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梦幻般的美感。
瘦皮猴扑到钢琴前,手指抚摸着琴键,嘴里嚷嚷着:“曹羽,你家连钢琴都有啊,你会弹吗?”
曹羽摸着自己短短的寸法,就像是在摸一把毛刷,他尴尬的笑了笑:“小时候学过几天,现在早忘了。钢琴摆在这里就是个装饰品,还有这栋别墅的设计,这些都是我爸喜欢的东西,我和我妈对这些都比较无感。”
瘦皮猴皱着一张脸,指着曹羽的鼻子,气哼哼的说:“你这家伙,就是赤裸裸的炫耀,生在福中不知福,老子真想和你换换,让你体会一把人间疾苦,操!”
曹羽依次打开几间客房的灯,将空调系统调到合适的温度,凉风从屋顶四面环形的通风口,徐徐吹来,消解了人心头的燥热。
每间客房的装修风格都不同,米尺选了一间黑白灰冷色调的,少年的房间偏木色古香,而瘦皮猴选的则是一间热带雨林风格的。三人选完房间,又去参观了曹羽的卧室,瘦皮猴刚推开房门,就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他撅着屁股赖在地上,痛心疾首的捶地板,一边假哭一边大骂:“万恶的资本家啊,你他妈的一间卧室,比我家80平米的房子都大,还有没有天理啊!苍天啊大地啊你不公平啊!”
曹羽笑着在瘦皮猴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瘦皮猴“哎呦”痛叫了一声,他屁股被他爸拿鞋底抽了一顿,起了泡,疼的不行,这死家伙明明知道他屁股上有伤,还故意朝他屁股上踢。瘦皮猴捂着屁股,跳起来就要和曹羽拼命……
“行了,我去洗澡了,你们三个小崽子慢慢墨迹去吧。”米尺活动着身上有些僵硬的肌肉,走出曹羽的卧室,回了自己房间。
少年转身就想跟在米尺后面离开,却被曹羽抓住了胳膊:“王爵,你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少年抽回自己被抓住的胳膊,语气里有些不耐烦:“想说什么,请说。”
曹羽犹豫了片刻,他对瘦皮猴使了个眼色,瘦皮猴不解:“你冲我挤什么眼睛啊。”
“老子让你滚蛋,出门前给我把门带上。”曹羽扶着额头,瘦皮猴这个傻子,脑子里天生缺了根筋。
“喂,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不带我,太不够意思了吧!”瘦皮猴扶着腰,抗议道。
曹羽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直接把他推了出去,房门几乎贴着瘦皮猴的鼻子,在他面前关上了。瘦皮猴的一颗心,像被猫抓了一样,他太想知道曹羽和王爵在房间里说什么悄悄话了,索性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起来,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
曹羽给少年搬来椅子,又从饮水机上接了杯水,递给少年,少年接过水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并没有喝。曹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觉得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有些扫兴。他也不想和少年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好像对我有敌意,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对你有敌意吗?”少年看着自己的手指骨节,不答反问。
“你对我没敌意吗?”曹羽也不甘示弱,他拿起一枚飞镖,把玩起来。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他又问曹羽:“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敌意?”
曹羽将手里的飞镖射出去,正中对面墙壁上的靶心:“因为米尺。”
少年抿起嘴唇,不说话了,他在等曹羽继续说下去。
“因为米尺,你喜欢米尺对吧?”曹羽走过去将靶子上的飞镖拔了下来,然后又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上面被扎出来的小孔。
少年嘴角勾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曹羽这人,平时不声不响,存在感十分微小,但其实是个聪明至极的人。这让少年一时摸不准,他今天和自己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索性直接问道:“所以你想说什么,请直说。”
曹羽的神情是坦然的,以前的少年总躲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从不打开自己的心房让别人走进去,就像一匹独自游荡在人间的孤狼。而曹羽原本对这样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总是冷眼旁观着少年孤芳自赏的模样,甚至有时还会对其嗤之以鼻,他的朋友名单里,有瘦皮猴的名字,却没有少年的,他和少年或者说少年和班上的所有人,都只能算是熟悉的陌生人。但米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那个脸蛋圆圆的女孩,以少年的保护者的身份降临,强行的,毫不拖泥带水的,一脚踹开了少年封闭的心房,将其扯进繁杂的人世间,让少年的身上多了一丝烟火气,还有意无意的在曹羽、瘦皮猴和少年这三条线之间打了个结,友谊的种子,就在这一日复一日的时光中结出了果子。
曹羽希望能和少年成为心无芥蒂的好朋友、好兄弟,他相信,这一定也是那个脸蛋圆圆的女孩所希望的。
“我想说的是,我对米尺有好奇、有钦佩、有欣赏,但不会有你理解的那种喜欢,只要你王爵还喜欢着米尺,我便不会违背自己今天说的话。”曹羽定定地看着少年的眼睛,眼神里一片诚恳,他甚至想举起两根手指,当着少年的面发誓。
“我相信。”少年端起桌上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少年对曹羽有些愧疚,与曹羽这样的至诚之人相交,也需以诚相待,少年为自己之前的言行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曹羽大方的摆摆手,说着:“没事儿,解释清楚了误会,大家还是兄弟。”
少年卸掉了对曹羽的敌意,整个身体放松了下来,他靠着椅背,小烦忧没有了,但还有更大的烦忧困扰着少年。
曹羽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问他:“你怎么了?突然无精打采的。”
少年的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两眼直直的看着屋顶,感觉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也许曹羽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少年苦笑着说:“我一个人有再多的独角戏又有什么用,我今天才明白,米尺待我,与你和瘦皮猴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三个在她心里永远都只是长不大的孩子。”
曹羽看着独自纠结苦恼的少年,“扑哧”笑出了声。
少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我很可笑吗?”
曹羽赶紧摇头:“不,我不是这意思。但,王爵,你再想一下你刚刚说的话,在米尺眼里我们三个都只是孩子,对啊,我们三个现在就是孩子啊,米尺视我们为孩子,这本身又有什么错呢。”
少年陷入沉思之中……
“可是,我并不想米尺把我当孩子看待啊,我想的是,想的是……”
曹羽拿起一本书,在少年额头上打了一下:“你这个书呆子学傻了吧,我们现在就是孩子,但孩子是会成长的,岁月和风雪就是最好的磨刀石,你总有一天,会站在那个可以平视米尺的地方,只有茧蜕变成了蝶,雏鹰展翅翱翔于天际的时候,那样的你才配得上米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大学霸?”
少年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句话:只有茧蜕变成蝶,雏鹰展翅翱翔于天际的时候,那样的你才配得上米尺。
那一天,何时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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