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白刚跨进急诊科大厅，就看到丛珊推着轮床匆匆而来。
“发生什么情况？”他问。
丛珊见是他，“救护车马上送一个红十字会医院的病人过来，你快点过来接诊。”
说话间，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薛慕白迅速戴好口罩、手套、护目镜赶到，病人已下了救护车，躺在了轮床上，便对丛珊和送诊医生说：“快，先送抢救室。”
送诊医生对薛慕白说：“病人名叫严松，男，五十七岁，在生鲜市场旁边开诊所，最近收治了不少发热病人，上周自己也有了症状，今天中午到我们医院看急诊，发热、干咳、肺部呈磨玻璃样病变，既往有十年高血压病史，病人家属强烈要求转你们医院处置，所以给你们送来了。”
薛慕白瞥了一眼病床，病人在氧气面罩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样子极其痛苦。
“嗯，谢谢。“
薛慕白一边跟送诊医生道谢，一边用听诊器听肺部。
“呼吸困难加重，血氧饱和掉到85%了。”丛珊急急的说。
薛慕白看了一眼仪器，血氧饱和度还在往下掉，虽然已经上了高流量吸氧，但病人却还憋气，而且嘴唇紫绀。
“准备气管插管，上无创呼吸机。”薛慕白稳沉的下医嘱......
薛慕白和丛珊一起将病人送二楼的ICU，给病人做了气管插管，然后跟ICU医生做了交接。
两人从ICU出来，已经快凌晨两点了，薛慕白对丛珊说，“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来接班。”
丛珊从早上八点一直坚持到现在，除了吃饭时间，一直都没有休息。
进入1月10号以后，他们就开始了两班倒，工作12小时，而这周以来，病人急剧增长，他们每天都只能睡5、6个小时。
“不打紧，一会就在宿舍睡，省得来回耽误时间。”
这几天她把住医院宿舍的几个护士分开排班，然后轮换着休息。
“刚才这个病人我觉得他的病很可能就是他诊所的病人传给他的，所以我还是认为****是会人传人的，你们进入病房一定要穿隔离衣，千万不可侥幸。”薛慕白忧心重重地说。
丛珊点点头，“嗯，我再强化一下要求。”
“明天下午四点过林筱筱他们就都到了。”
“喔，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丛珊深深吐了一口气。
林筱筱他们一行十多个人，此时无疑是雪中送炭。
“这样明天就可以设立发热急诊专区，可以安排分诊了。”薛慕白有点小兴奋。
本来一直想做一个功能区域划分，隔离出单独的发热急诊，因为病人太多了，发热的不发热的全都挤在一起，病人交叉感染的风险太大，只是人手不够耽误了下来，这下可以解决了。
“明天我再跟主任说，看能不能把急诊内科病房改造一下，也把疑是病例和确诊病例分区。”
上周他们将急诊外科病房改造成了呼吸科隔离病房，增加了20个床位，但留观门诊那里疑是病例和轻症的确诊病例一时无法分开，有场地的问题，主要的是人手不足的问题。
“你这个主意不错，看能不能争取让院里给你增加点人手。”薛慕白称赞道。
确实，病人入院后大量的工作都压到了护士身上，对于医生来说只有在查房和抢救的时候，才需要出现在病床旁。护士则不同，他们始终要忙碌着，从打针、配药到卫生，甚至化解病人情绪，重症室还要照顾病人的吃喝拉撒，忙得脚不沾地。
正常情况下，护士一般是四个小时左右换一班，最多不会超过八个小时，她们现在却要跟医生一样值班十二小时以上，因为没有人手可以替换。
丛珊心里有些感动，“谢谢你的理解。”
两人说话间回到大厅，薛慕白叮嘱了一句：“你赶快回去。”
而林筱筱洗了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海里老挥不去淡淡的离愁，她干脆从床头柜拿起手机，打开微博浏览最新话题。
一幅图片映入她的眼帘：图片显示江城生鲜批发市场一家名为“众多野味店”的摊位推销的野味种类多达42种，包括竹鼠、狗狸獾、猪狸獾、果子狸、狐狸、树熊、孔雀、大雁等，“均可活杀现宰，速冻冰鲜，送货上门”，图片清晰的显示价目表和联系人电话。
她想起刘子言那天跟她说过，他在病毒研究所的同学说这个异于SARS的新冠病毒宿主可能是野生动物，病毒源头是哪种动物尚不清楚。回来后她问过郭钊，郭钊说从流行病学调查看，可能性比较大的是来自竹鼠、獾等。
不由地，她又进一步搜索最早爆发病毒的江城江汉区华南生鲜批发市场状况。
她从记者实地探访的照片发现，自1月1日休业起，生鲜批发市场处于关闭状态，东区和西区全部商户关门停业，现场拉起了警戒线，有身穿防护服的卫生工作人员对销售生鲜产品的商户进行消毒等防疫工作，整个市场处于管控状态，市场内商户的所有东西都不能外送，政府对商户进行经济补贴。
记者的探访照片显示，那个“众多野味店”的确存在，该商铺位于生鲜批发市场东区北侧已闭店。
林筱筱不由得眉头轻皱，这个关注点会不会有点单一了？是不是以为只是动物在传人，只需要关停生鲜批发市场就可以截断传播源头，像当年H7N9禽流感、H1N1猪流感一样，关停市场就没事了！
可是，已经有医护人员感染，流调介绍的两个家庭成员感染情况中，一个患者有4个家庭成员感染，另一个患者家庭有2个家庭成员感染；另外，一对从江城到幸福之城女儿家探亲的父母，一家三口都感染了“江城肺炎”，今天通报这一家三口都已隔离治疗，是确诊的一个“人传人”案例。而且，最新报告的感染信息表明，现在可能存在持续人传人，风险已经非常高，只怕是春运大潮也春运了“江城肺炎”，发现时间也许只是早晚而已。
客观上，这个****确实是一个新问题，对它的诊断和认识需要有一个过程。
新冠病毒带有复杂性和未知性，有一个逐步完善应对的过程完全在情理之中，从初期表示“没有证据显示人传人”，到“可能造成持续的人传人”，反映的是一种审慎的态度，如果要求从一开始就作出精准判断，显然过于苛刻。
......
江城****感染的话题以一种“来势汹汹”的姿态呈现在舆论场，林筱筱的眼睛在屏幕上游动，脑子在无边的奔腾。
但不管怎么样，疫毒发展到了目前这样的状况，作为医者勇上战场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她只能像未名湖那两只灰色的野鸭，努力的以己之能守护家园，救治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