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起风

翌日,清晨。

“老师,早!”

林筱筱正坐在员工食堂里吃着早餐,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随即,实习生王小然在她对面坐下。

“今天上午儿科汇诊。”她简要的提醒道。

“嗯,我都准备好了,老师你每天都来得好早喔!”

王小然今天特意来了个大早,没想到林筱筱还是比她先到。

“叮~叮~叮~”

“喂,你好。”林筱筱点了接听。

“林医生,急诊科一病人心梗,请你过去一趟。”

“好,马上到!”

王小然一听,肯定又是急诊,“老师,这里我来收拾,你先走。”

“给我白大褂。”

林筱筱走进急诊科,边用走廊上存放的免洗消毒液消毒手,一边对护士说。

“什么情况?”她径直走到接上氧气的病人旁边。

“病人心口绞痛,之前有过心肌梗塞的情况,刚舒缓过来。”

值班医生回答道。

林筱筱一边检查一边对病人说:“我现在给你做检查,有不舒服的地方告诉我。”

她按了按胸骨,问道:“疼不疼?”

“疼……”

“这里呢?”她移动了位置,靠近了心前区。

病人不住点头,又指了指自己左边的肩膀:“这也疼……”

林筱筱收了收听诊器,随之而来的王小然立马接过。

“心律不齐,心尖区第一心音减弱、第三、四心音奔马律,初步诊断是心梗。”

“给病人马上做心电图、超声心动图、胸片和CT……他这个位置的胸也在疼痛……”

王小然立即记录下,值班医生开了一排的化验单和检查单,让护士安排护工带患者去做检查。

“通知护士长做接收病人的准备。”林筱筱边脱白大褂边跟王小然说。

出了急诊科,坐电梯直上19楼,走过护士站,护士长看见她:“刘主任在等你。”

林筱筱微笑点头,直接往里进了刘子言办公室。

“急诊科病人怎么样?”

见她进来,他先问道。

“心梗,正在做检查,估计要上支架。”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边走边说。”

“好的。”

林筱筱随即换上白大褂,与刘子言带着实习生前往儿科。

“这个病人叫胡乐乐,还不满6岁,先天性心脏病......”儿科主治医师介绍着病人的情况。

小乐乐已经接上氧气了,各个指标都处于不好的状态,病房里气氛凝重。

“指标在持续下降。”林筱筱看了一眼监护仪,凝重地对刘子言说。

“先天性心脏病,只能等合适的心脏,没有别的办法。”刘子言心情沉重,这可能只会是一个渺茫的希望。

“我马上联系国内各大医院,一旦有合适的心脏,立马安排手术,儿科这边注意二十四小时监护。”刘子言对参加会诊的几个医生说。

几个医生都心情低落,没有了本来的情绪,虽然他们都见惯了生死,可这孩子才不到6岁,随时都可能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林筱筱一直以为高超的技术手法是医学之根本,但现在却是有技术也都无能为力的时刻,她有些彷徨了。

中午了,林筱筱也没有吃饭的心情,就在办公室跟群里的同学们交流起了小乐乐的情况。

“中午怎么都不去吃饭。”

她只觉得眼前的视线忽然一暗,循声仰头,那分外干净而温柔的脸恰在斜上方。

“补充点能量。”刘子言把餐盒放在了她桌上。

“谢谢,我只是还没有感觉饿。”林筱筱微笑向他道谢。

“是在为儿科胡乐乐的事烦恼?”

他边打开包装袋边低声地询问。

“谢谢主任,我自己来吧。”她赶紧拿过来自己拆。

刘子言感觉她总是对他这么疏离,他进一步,她就会退两步。明明认识了那么久,可除了手术台上的那种默契,他都说不出对她的了解,说不出那种偶尔猜出来她心思的喜悦。

他羡慕那些跟她无拘无束交流和嬉闹的医生和护士,恼她无时不经意地保持着和他的距离,他既无奈又苦涩,而她,却有着让他将苦涩甘之如饴的能力。

深秋,也是初冬,天空高远而幽深。天涯,阳光一直都很灿烂。

林筱筱走出抢救室的时候,晚霞已经悄悄褪去,暮色已经降临。

幽静的医院走廊,未褪去手术服的林筱筱背靠着冰凉的瓷砖,手里拿着电话,她看到了来自刘子言的微信:“别人给我带了上好的野生松茸,手术完成后上我宿舍吃饭。”

她岂不明白刘子言的心迹!

可终究,珠玉在前……

只因珠玉在前!

此时,林筱筱有些痛恨这种感觉。因为,只要一出现这种感觉,她就清楚地明白,自己还是没有放下那个叫傅天宸的男生。

两天来,她有审视过自己的内心,纵然有三年不见,她对他的爱未曾少过半分,正是因为有过他这么个样本,她恐怕已经无法爱上别的男人!

林筱筱徐徐走出医院大门,在旁边的小店里点了碗粥和生菜,靠窗坐下开始刷微信。

猛然间,她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她感觉好像有眼睛在盯着自己,

店里,寥寥几个陌生人。

窗外,空旷的马路和婆娑的树影。

怎么回事?难道是幻觉?

她心里嘀咕。

自从傅天宸前天在黑夜里出现之后,她心里就不时会觉得有人在自己身后,好像都留下了阴影。

林筱筱心神不定的回到宿舍,坐到了电脑前,点开了薛慕白的对话框。

下午的时候,她跟薛慕白在讨论一个心内科病人的医疗方案,被金铭进来报告51床病人情况不好而打断。

林筱筱:“师兄,晚上好。”

薛慕白:“在呢,我担心病人就这样上手术台,就下不来了。”

薛慕白直接接着下午的话说。

林筱筱:“没错,位置不佳,手术中很难看到位于心脏最左侧的冠状动脉。”

薛慕白:“冠状动脉与二尖瓣目前虽然有稍微的病变,用药物是可以暂缓恶化。”

林筱筱:“嗯,我想了,如果作手术的话,刚才的问题加上病人本身的体能,体外循环只要有一点点的小误差,他就无法走下手术台。”

薛慕白:“对,病人若手术,危险系数很高,成功率只有30%左右。”

林筱筱:“保守治疗要长期吃药,不仅会可能随时发病,而且还加重病人肝脏排毒负担。”

薛慕白:“把利弊告诉病人和家属,让他们来决定。”

林筱筱:“好。”

薛慕白:“感觉你的工作环境和氛围挺不错。”

薛慕白切换了画风,这些天他跟她有多次单独的交流。

林筱筱:“嗯,大家相处得很好,医院的条件也不错。”

薛慕白:“天时、地利、人和,都让你占了。”

林筱筱:“呵呵,我们这里气温28度,天蓝蓝海蓝蓝,好山好水好天气,来吧。”

薛慕白:“【流口水】,我们这里有淅沥的细雨轻柔的风和流感病人。”

林筱筱:“呵呵,这是个流感的季节嘛。”

薛慕白:“感染科每天都是人满为患。”

林筱筱:“听郭钊说嫂子怀孕了,恭喜哟,但人多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薛慕白:“是的【得意】,我们家领导在召唤我了,先下【再见】”

林筱筱切换界面,随即点开群聊,发现郭钊下午的时候晒了一下他们的流感防控措施,问了句:“有什么特别的吗?”

流感太容易流行,它的危害性远远超过SARS、禽流感。虽然已知病毒造成的流感并不难治,但是流感病毒株每年都在发生不同程度的变化,一旦发生重大变异,流感疫苗失效,抗流感病毒药物药效有限,这是全球流感研究专家都担心的事情。

郭钊:“今年天气冷得早,流感来得有点猛,流感高发期似乎提前了。不过,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今年的流感病毒有重大变异。”

好像是什么都早了一些,天涯市街上的候鸟这些天都增加了不少,时间比往年也提前了些。

第二天,薛慕白在群里发表了不同见解,“今年的流感病毒有些奇怪,抗生素退烧无效,有些来势汹汹。前些天我们院急诊科收的一例,曾采用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奥司他韦及乐松片对症治疗,但高烧都未退,转入呼吸科后不断换新的治疗药物,都没用,做了常见病原筛查无法确诊原因,现准备做肺泡纤维支气管镜灌洗取样,送第三方机构进行NGS检测。”

NGS是一种检测方法,可对样本进行基因组测序,分析序列信息。当时,相比SARS检测试剂盒和CT片,NGS是更为准确的鉴定病毒的方法,被视为检测的“金标准”。

三天后,薛慕白又发了的一条消息,引起了林筱筱的注意:“我们分院病区收治了4个肺炎病人,症状与前面那个相似,开始都是发热、乏力、干咳症状,但现在都高烧不退、呼吸困难,与以往的肺炎都不同,似乎有点不寻常。”

林筱筱马上回薛慕白:“师兄,看看还有没有相似的病例,或者集中病例,之前实习的时候,感染科老师有说过,不可麻痹大意。”

第二天的晚上,薛慕白发消息称,他们分院的类似肺炎病例又增加,加上省中西医结合医院和红十字会医院接诊的,共16个。

郭钊有些小心,强调:“慕白说的这些情况,我们目前还未正式收到医疗机构的报告,要慎重。”

林筱筱:“@郭钊,不能掉以轻心。”

同样让人费解的是,所有类似症状的病毒性肺炎“总是好不了”。普通病毒性肺炎大概一周就能康复出院,而相似的方法治疗,却迟迟不见效。

对这种奇怪的肺炎病人,有经验的医生发现,这种不知名的肺炎病毒很像当年的非典。

冬至的这天。

薛慕白又发了一条消息:“我们医院今天确诊了几例不明原因肺炎,正在进行相关的病毒分型,均来自同一生鲜市场。”

冬至,难道真意味着寒冷的冬天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