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老天?汉王!

对于后来人,史书上的【陈祖义】也就是三个方方正正的汉字。而对于现在,这汉字背后真正代表的,是一个波澜壮阔的人生。

陈祖义,一个明朝广东省的小海商罢了,最多也就读过几本书,统领过几条船。

明明没有任何统兵经验,却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摇身成了一朝重臣,或许是时势造英雄,也或许,大明的人才多到都要溢出来了。

此时,大明外输型海盗专业技术人才陈祖义眉头的青筋跳了跳,狠厉的目光瞥向听到【明人】二字就已经开始慌乱的副将,喝了一声:“慌什么?”

“陈帅,我们可是有罪之身啊!”

“如此规模的舰队远赴海外,就为捉拿我等?你当你是谁,建文帝吗?”陈祖义可对自己的认识很是清晰,接着分析道:

“我估计,大明从未记起我等!还记得我们去年打劫的那艘贡船得到的消息吗?”

“陈帅是说去年满者伯夷国进京朝奉永乐天子后,也在这个时节归国的那艘船?”

陈祖义与其麾下就这几年劫掠过太多商船了,若是其他,铁定不记得,但满者伯夷国这艘船实在特殊。

除去船上货物不说,一枚永乐帝赐予满者伯夷王的金印在这一年之间,渐渐助长起陈祖义的野心。

“大明给满夷的圣旨上写着呢,【新皇登基,四夷臣服……】我看啊,这次明人也仅仅是得了我邦国立国之消息,给我们的下诏来了。”陈祖义再次推测着。

陈祖义是了解大明的,知道大明开国三十余年来,从未有过海上征伐的先例。

如今,他除了这个【四夷臣服】的宣威,再也想不到为何一向禁海的大明会一下派出如此庞大规模的舰队?

船队规模意味着这股明人根本无法低调出海,那么就不可能是小打小闹的海商,而必然是大明的官办船队。

“明国得到消息这么快?”副手有些吃惊,旧港国与他们的邦国合并而立,如今也就不过大半年时间。

“我等在大明陆地之上行未曾出六十里,怎知大明之大?又怎知大明之能?”陈祖义语气有点酸,因为在明国的土地上他混的并不好。努力将脑海中大明的样子甩了出去,他吩咐道:

“速去打探,我需要王宫内的确切消息!”

副手领命后,快速向着外面走去,陈祖义却是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印,厮磨着,喃喃自语道:“金印啊,金印,若是早早得到你,或许我早就醒悟了……”

他最早跟随的番人国王叫做麻那者巫里。那时,他与三佛齐国现任国王梁道明同朝为官。

俩汉人辅佐着一个番人国王,一边开疆拓土,一边抵御着满者伯夷国的抵抗。

只是后来,梁道明成了王,还收服了旧港施进卿,这才促成了如今这般,异域之地上一个由汉人为主流统治阶级国家的出现。

屁股决定脑袋,金印也决定了一次脑袋。

陈祖义现在就在想,如果几年前他就开了窍,懂得在海上抢劫来往货船,也懂得拉拢人心,梁道明此人怎么可能成了邦国与旧港的王。

呸,俩懦夫!

陈祖义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陈帅!宫中侍者传来消息:大明亲王至国门,王宴明使!”

“亲,亲王?”陈祖义一惊之下,手中金印落在地上湿润之处。

“大明亲王怎会来此?施进卿部有无异动?”

“暂无异动!”

“再探,再报!”陈祖义还顾不上捡起金印,只是又补充道:“给王宫之中所有暗子都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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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港,天元仓

深蓝之上,朱高煦是知道淡水有多么珍贵的。即便是他,途中也就仅仅用湿了的布擦拭身体。

总算靠了岸,好好泡了个澡的朱高煦散乱披着头发,穿着一身纯白棉布短衫,赤脚翘着二郎腿等待着自己的好酒好菜。

“殿下,王副使求见!”玲珑将琢盘之上清蒸的斑鱼放下,随即禀报道。

“正好,陪着咱一起吃饭!”朱高煦让玲珑下去忙自己的,伺候他半天了,总得给人家一点儿私人时间,忙点女儿家的事儿。

与王同食,这在舰队中也就只有万恒志与王景宏有此殊荣。两人边吃边聊之间,朱高煦对整理所得的消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所以说,如今的三佛齐国内,汉人与番人隐隐敌对了起来?”

“殿下,这事儿的起因说是满者伯夷国遣使问罪三佛齐,说是陈祖义劫掠了他们的船只。

如今的三佛齐国,汉人做官不说,更有汉人商贾行走于土著王公之间,攫取了大量财富,依下官看,也是这些土著趁机闹事儿。”

“咱给你理一理。”朱高煦觉得吃了个八分饱,便放下了筷子,沉思片刻又说道:“陈祖义此人,最早是跟着番人起家对吧?”

“是!”

“施进卿此人,之前继承父兄所留旧港,是拉着周遭汉人起家的,对吧?”

“是!”

“而到了如今,陈祖义却站在了汉人的阵营里,保全此岛汉人的财富、地位,为此不惜与土著人翻脸。而施进卿却常常以番人王公意见为主,打算限制汉人在三佛齐的特权。咱说的没错吧?”

“殿下明鉴。”

“这就有点意思了,他们各自都在图什么?”朱高煦问道。

王景宏的信息整合能力也的确不俗,他的推测更是与真相八九不离十:

“殿下,陈祖义在三佛齐定都旧港之后就占得先机。靠着海上劫掠,他发展了一系列的商贾销赃团体。他的海上骁兵约有万余,各个骁勇善战。

而后知后觉的施进卿只有五千余旧港守卫,所能依靠的,便也只有万余土著番兵。”

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权利的斗争中,失一手,便攻守之势异也。

也或许施家人从头到尾都是妥协派,才让大明在二十多年后失去了旧港宣慰司。

朱高煦起身又在船舱中赤脚踱步起来,半晌之后,吩咐道:

“施进卿在海上遇到咱,这是老天在帮他,但咱可不需要铁板一块的三佛齐。给林耀南传信,找个时间接触陈祖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