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县,监牢
昏暗的空间内,光线自栅栏内透过,光影相交,一亮一暗,伴着灰尘犹如一道道临空的琴弦。
一个影子跌跌撞撞走来,这人穿着长乐县监牢衙役制服,像是腿脚不好。他手中提着木桶,木桶内还飘着几根菜叶子。
“吃饭了!腌臜东西们!”
狱卒每过一处,便用巨大的木勺朝着小臂粗的监牢栏杆上一敲,就一只长满污垢的手便端着一只破碗从里面伸出。
如此往复,到了最后,却出现了变化。
这是一只黝黑,却显得十分干净的手……
“陈泽林,你这手还是这么干净啊,我就奇了怪了,牢房中每日并未提供多余的水,你这到底是怎么弄干净的?”
栅栏中人像是不愿多说,而是问道:“李狱监呢?”
“嘿嘿,今天就我一个人,我给你说,咱们长乐来了大人物了!汉王!听过吗?”
“不曾听闻!”
“你没听过也没关系,李狱监交代了,你可是咱们长乐县大牢中的大人物,得特殊照顾着,咱进来和你好好说说。今天港口上可是多了200多艘船,其中最大的那艘,比咱们县衙还大……”狱卒像是自语,一边打开监牢门一边说道。
变故在他踏入监牢门后突生。
“斯拉!”
这狱卒刚一进门,整个人一下子就灵动起来,腿也不瘸了,一个箭步便冲向陈泽林身边,手中短刃寒光乍现,直直划向陈泽林的胸膛。
陈泽林却是一个横跳,双手按着被利刃划开胸襟的白色囚服,他庆幸自己留着心眼,沉声问道:“你不是狱卒!你是谁?”
“我是谁?这你就不用管啦,本来我们可不想杀你,你陈家在小琉球,倒也说的上话。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自己留后手。
偷偷将一个毛头小子带到长乐县也就算了,现在还惊动了汉王,你们家这小子现在可是闯大祸了!”
“兆顺?你们将兆顺怎么了?”陈泽林一下子着急起来。
“死了呗,还能怎么!”狱卒说着,手上的短刃挥舞更加凌厉,招招捅向陈泽林的要害。
辗转躲避间,陈泽林还是被划伤大臂,突闻噩耗,他目眦欲裂。伤口也不捂了,瞅准机会直直扑向狱卒。
在海上漂泊过的人,可都不是善茬,那里讲究的就是弱肉强食。
“我弄死你!”陈泽林仿佛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打!”
“弄死这腌赞!”
牢房内的动静很快被人注意到。
秋后问斩的监牢之中,大多都是亡命之徒,像是奔走相告,一个个双手抓着栏杆,整张脸使劲儿往木栏杆中塞,满是污垢的脸上全是兴奋。
“来人了,来人了!”犯人更是欢呼,但很快,他们都消停了。
因为铠甲相击的跑步声在这牢狱中分外刺耳,明朝的军队体制大致分京军、边军、地方驻军,如此精良的装备,让犯人一个个都猫向了角落,即便傻子也知道,大人物来了!
“陈泽林在哪儿?”万恒志的话自走廊尽头传来。
“将军,这边!”
扭打起来的两人听闻,其中的狱卒更是发了狠,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向下压着被陈泽林用双手抵住刀把的短刃。
“将军,这……”
万恒志从看到狱中两人情况,就小跑起来,牢头正想着怎么解释,就见身边的铠甲汉子一个猛冲,一脚踢翻上面压着的衙役。
“锵锵!”
手中长刀更是瞬间出鞘,抵在衙役脖颈。
“要死了!”那狱卒打从看见万恒志那双漠视的双眼,整个人脑海中便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哐当!”手中短刃更是一下子落在地面之上。
“你就是陈泽林?”万恒志看向迅速爬起,披头散发的三十多岁男人。
“敢问大人!”
“不该问的别问!”
“敢问大人吾侄兆顺……嘶——”陈泽林的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被军靴狠狠来了一下,让他瞬间失去说话的力气。
“我说了,闭嘴!”万恒志身后的人不断涌进,皆控制住二人。
“回营!”万恒志很干脆。
“将军,这事儿,我不知道怎么会……”牢头儿小跑着,跟在快步的万恒志身边说道。
万恒志却不管不顾,直奔监牢门口,临了在大牢门口刹了一脚,掏出一个鎏金的腰牌,朗声说道:“汉王令:带人犯陈泽林前去问话!”
“将军,方才之事,我真不知道啊!”牢头在门口的呼喊几尽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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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洋街,天策卫营帐
朱高煦一手摸着下巴,脑海中却是开始沉思起他收集到的日本历史。
广州怀远驿、泉州来远驿、宁波安远驿这三驿延续着朱元璋对明朝体制所谓术业专攻,一一对应的影响。
其中广州驿站乃是南洋诸国朝奉大明的奉道终驿,而泉州驿站接待大、小琉球诸国,宁波驿站接待朝鲜、日本两国。
术业专攻起来,根据宁波安远驿所记,如今的日本,刚刚结束南北分裂的局面不久,变成了以持明院统和大觉寺统交替承袭倭王之位,但真正的权利却在足利将军府。
足利,足利!
朱高煦从脑海里思索再三,也再也没找其他线索,这才算是作罢。
但既然想到这里了,朱高煦结合陈兆顺的话开始分析:
目前在鸡笼山盘踞的那一伙儿倭寇,极有可能便是日本南北统一后,失败的南方残余势力。对了,日本国使者好像在一年前递交倭王之书时,还曾请求大明帮他们剿灭这些人来着。
他们有多少人?
有多少船?
武器装备如何?
朱高煦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面前营帐中的桌子,不禁对这伙人提起了一点兴趣。
“殿下,人带到了!”
万恒志冷冰冰的脸,打从见了朱高煦,就才像是被激活了一般,能做出各种表情。此时更是一脸的邀功相。
“怎么?有变故?”朱高煦读懂了万恒志。
“殿下,卑下要是再晚去一步,这陈泽林或许就死了。全仗殿下料事如神,我等神兵天将,才让这小子捡回一条命。”
“万恒志!”
“卑下在!”
“咱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还有说书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