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易爻胖子他们听着吴教授描述着古楼兰的秘辛,黑三并不感兴趣。
他思考了一天,脑海中除了那本日记上的内容,还有出发前的一个梦,一直萦绕在黑三的脑海之中的梦。
手中的三枚铜钱紧紧的被攥在手心,梦中的场景又黑三浮现在黑三眼前。
盛夏,小院里一棵老槐树下,一个中年人倚靠在躺椅上,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男人指着夜空中最亮的几颗星星,对着依偎着自己的小男孩说道:“小三乾啊,看到那七颗闪亮的星星没有,那是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有什么用呀?”小男孩大大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男人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凑到他的近前,指着那七颗闪亮的星星轻声说道
“儿子啊,这北斗七星是爸爸和你的小秘密哦。当你想爸爸的时候,就在晚上抬起头,找一找北斗七星的位置,爸爸总会在那个方向出现,来到你的身边。”
也许是视角的原因,又或者是夜色的映照,小男孩从父亲的眼睛中看到了那夜空中的七颗星星。
每当这个时候,黑三梦中的父亲就会慢慢的变得模糊,随之而来的就是梦醒的恍惚。
这样的梦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本来已经快要忘却的记忆,渐渐的又回到了黑三的脑海之中。
那天放学回家,徐三乾看到母亲独自坐在长椅上发呆,竟然没有注意到已经进门的自己。
他看到母亲发红的眼圈,蓬乱的头发,憔悴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直到他走到近前,母亲这才注意到他。
看到徐三乾,这个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大变故的女人一下子就收起了自己眼神中的悲伤和慌乱。
她轻轻的擦了擦眼角已经干涸的泪水,挤出一个微笑对徐三乾说道
“三儿回来了啊,妈马上去做饭,可别饿着了。”
简短的话语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女人收起桌上的那份文件快速起身钻进了厨房。很快,偌大的房子里传来了有规律的切菜声,留下了徐三乾独自站在桌前,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只依稀记得,那份文件的一角文字,“烈士功勋表彰”。短短的几个字,年幼的徐三乾还是能够浅显的明白一点,那个很少陪着他却深爱着他的男人好像不在了。
徐三乾第一次知道了死亡的含义,也是自那天起,徐家搬家了,搬到一个很大的大院里。搬家后的徐三乾明显的感觉到母亲没有以前那么爱说话了,这个以前爱说爱笑的女人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仿佛苍老了好几十岁。
刚进大院时,徐三乾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总是用冷峻的眼神拒绝着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直到,另一个男孩的出现。
“走,一起玩儿呀!别整天闷闷不乐的啦!”男孩不由分说,拉着徐三乾就扎进了孩子堆里。人群之中,拘束、不安和惶恐的感觉充斥着徐三乾每一根神经,但男孩始终牵着他的手,并一直微笑着鼓励着他。
懵懂的徐三乾从男孩那里得到了刚刚失去不久的温暖,只是它不再名为父爱,而是一种名为友情的温存。
男孩得到了徐三乾的信任,可似乎上天总是喜欢对乐观的人开一些小小的玩笑。
一个阴沉的午后,徐三乾刚和小伙伴们分别准备回家,快走到大院门口时,他远远的就看见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是那个男孩。
他快速的向男孩跑去,可渐渐的,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弥漫到了徐三乾全身,那是他那天从母亲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感觉。
走到近前,徐三乾发现男孩眼角没有泪痕,眼圈没有发红,只是面容显得有些疲态,他似乎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你在等谁吗?”徐三乾轻轻地问。男孩却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又继续盯着前方的巷口望去,头也不回的说到,“等我爹。”男孩眼神坚定。
灰暗的天空之下,黑风中夹杂着的沙粒刮得徐三乾的小脸生疼,又看了看男孩几眼,黑三走进了大院。
大院里,几户人家的女主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路过她们的时候,徐三乾隐约听到了几声叹息,“易老真是家门不幸啊,都快退休的人了,还早年丧...”“呸呸呸,秋姐,你别瞎说,还在搜救呢,别这么早盖棺定论!”“哎,是啊,老丁说的也没错,不过啊,这都搜救快半个月了吧,难说哦。”“就是,就是可怜易老那孙子了,孩子还这么小,爹娘都不在了....”
只是听到这几句话,徐三乾脑子嗡的一声,意识有些模糊起来,他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大门口坐着的男孩,心里竟有些同情。
第二天,徐三乾本想探望一下那个男孩,可令他惊讶的是,男孩竟然主动来找他玩儿,还是那熟悉的神采,大方自然的微笑,自信的眼神,丝毫没有一点悲伤的感觉。
徐三乾不禁怀疑昨天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此刻的男孩与昨日判若两人。徐三乾小心翼翼地和男孩出了大院,反常的是,男孩没有带着徐三乾去找其他的小伙伴,而是来到了附近的一处僻静小湖边。
男孩背对着徐三乾蹲坐在湖边,望着平静的湖面,没有与徐三千交谈的意思。过了许久,男孩忽然站了起来,徐三乾想到一些轻生的人,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快速向前跨了两步。
可男孩站起来之后,只是伸了一个懒腰,转过身来的时候,徐三乾发现,他的眼眶红了。他讪笑道,“谢谢你陪我,三乾。”
看着男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徐三乾心里有些难受,他知道,那些事情对男孩的打击有多大,正如自己和母亲那样,对家庭的打击是沉重的。
深吸了一口气,徐三乾缓缓走到男孩面前,轻轻把手搭在了男孩的肩膀上,像一个小大人一样郑重地说道,“没事,咱们是兄弟嘛,易爻。”
看着徐三乾,易爻笑了,这一次,他笑得很开心,好像放下了什么一样。可是徐三乾知道,他只是再一次的把这些藏在了心里,只是藏得更深罢了。
这是徐三乾与易爻相知的日子,也是埋在徐三乾心中最不堪的回忆,短短的时间里,两个家庭支离破碎,两个同病相连的孩子在天真烂漫的年纪,经历了生离死别后,却各自收起了自己心中的伤痛,重新怀着赤诚走向明天。
“黑三儿,别不合群啊,快过来听听吴教授给咱们讲楼兰古国呀!来,过来。”坐在前排的胖子注意到了徐三乾,招呼着他。
“这个死胖子,事儿真多。”徐三乾有些无奈。收起思绪,把三枚铜钱放进了上衣口袋,起身走向了吴教授他们。
徐三乾走到近前时,吴教授正在讲那个西域向导,周围的人包括胖子都屏住呼吸盯着吴教授,后者缓缓地说道,“这传说啊,那个西域向导是葛洪,葛仙翁。”
一时间,众人都露出一副震惊的神色,岳霖率先问道,“这不可能吧老师,葛洪和法显的时间差了好几十年呢,而且葛洪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域,中西交流?”
这个问题也是易爻想问的,大家又一次目光灼灼地看着魏教授,他似乎对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很受用,摸了摸他的八字胡笑着说道,“欸,传说而已嘛。”
“咦,且...”众人皆露出失望的表情。吴教授见状轻轻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嗯,这个嘛,正史上记载,葛洪卒年六十有一,但是呢,野史上说,这葛仙翁奉朝廷之命,去那西域寻长生之道了。再者说,葛仙翁本来就是个丹道。丹道,你们知道吧,就是炼丹的那群人,他们往往都有些延年益寿之术,怎么可能这么早就驾鹤西去了呢。”
吴教授给众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像他只是把冰山一角展示给了大家。
易爻回味着吴教授所说的话,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大巴车不停的向着前方行驶,去罗布泊的公路要翻越崇山峻岭,经过一个又一个站点。
距离下一个站点不远了,前方是一座大山,大巴车减缓了一点速度,驶上了盘山公路。此刻已是深夜,大家都非常的疲惫,车里大部分人都沉沉地睡去,胖子睡得最死,吴教授的三个学生也睡着了。
大巴车里醒着的人就只有一直看着窗外的黑三,整理线索的易爻,翻看资料的吴教授三人。
大巴车的引擎不停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一直望向窗外的黑三突然坐到易爻的身边,低声说道,“小爻子,我感觉外面有点不对,你看看。”他手指向窗外。
易爻看到窗外不知何时已然起了大雾,雾很浓,与夜色融为一体,显得有些粘稠,天空中的月亮不见了踪影。
“这怎么能继续开?路都看不见了!不对劲!”易爻猛地看向司机座位的方向,不远处的魏教授依然在专心的看着手中的资料,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巴车的异常。
二人慢慢的向前方靠近,走到吴教授附近时,易爻轻轻拍了拍吴教授的肩膀,后者明显有些不解,黑三马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用手指向窗外。
吴教授看到窗外的景象后明显被震惊到了,他也看向司机的方向。吴教授怕惊醒已经熟睡的学生们,跟着易爻二人向司机座位走去。
浓稠的黑雾似乎钻进了大巴车,黑雾下的司机若隐若现,吴教授轻轻的问道,“刘师傅,这雾这么大,咱们停车歇息一下吧,等雾散了再走。”
吴教授的声音不大,但是整个车子里似乎传来了一些回声。司机没有搭理吴教授,易爻看不清司机的脸,只是看到他的手紧握着方向盘,不断地控制着方向,看着有些生硬。
三人距离司机有一段距离,在呼唤未果后,黑三当机立断,走进司机准备询问是怎么回事。可当他走到司机面前时,易爻和魏教授同时听到黑三失声的喊道,“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