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随着他这一句话冻结成冰,干笑道:“这玩笑可开不得啊,射阳侯。”
项伯将我的反应看在眼里,故作遗憾地砸了咂嘴:“虽然陛下秘而不发,对外只说番君病逝,但当时您王府上空弥漫的绯色妖气,整个吴地的人都亲眼看到了。不光王府的人,甚至包括接近您王府的百姓,都死得一个不剩。您该不会……反而不知道吧?”
绯色……妖气?这不可能……
见我脸色有变,项伯大喜,继续喋喋不休道:“我呢,虽然不知道您这段时间消失到哪里去了,但猜测一定和张良脱不开干系,对不对?您这么信任他,可他却瞒着您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您怎么还能继续包庇他呢?”
脑袋中的血管突突跳着。但是,这不可能。是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在胡说。苹儿她……
“不瞒你说,正因为这事,陛下现在找他找得紧呢。我也觉得他这次实在不厚道,已经决定不再替他卖命了。如果番君告诉我他在哪里,不但可以报仇,陛下还会记你一功,您夫人在天之灵也会……”
心中的焦躁感骤然升起,极度的不安席卷了全身每一个毛孔。划啦一声!长剑出鞘。汉兵的叫骂声骤起,马蹄声响成一片。项伯盯着抵在喉咙上的剑,额头冷汗直冒。
“番……番君……这事和我无关!啊不……虽然当年您女儿的事……但那也是受张良指使的!”
这个人好吵。“你住嘴。”
“是……是真的!他……他说只有这样,黥布才能死心塌地投靠汉国……我只是听命于他啊!”
他怎么这么吵?张良是如何忍受住他的?“住嘴!”
“番君!杀害你全家的仇人,不是我,而是张良啊!”
唰!不带任何迟疑,我挥剑出手。项伯捂住脖颈,向后倒去,血液从他指缝间崩射而出,溅了我满身。连我自己都诧异,那股烦躁感,突然就无法控制了。第一次亲手杀人,头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极度的愤怒。
其余的汉兵一见失了首领,立时将我包围起来。我从袖中掏出朱雀,凭空一挥,两侧枯树上腾起几股烈焰。热气铺面,汉兵们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也顾不得其他,撂下狠话转身就跑。
我没有理会他们,也无暇顾及是否会暴露身份,策马离开小路,拐上主道朝长沙飞驰而去。我必须要见证真相。
穿过城门,穿过熟悉的街道,穿过那条通往我王府,走过无数次的曲折小道。然后,迎面扑来的熟悉妖气令我停了下来。远远望着那座曾经属于我的府宅,我像失了魂一般不知所措。
旁边酒肆的掌柜招呼了我一下。虽然是打过交道的人,却没从风尘仆仆的斗篷间认出是我。
“不要再往前走了。那边是旧王府,妖气还没散尽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喃喃道。
“有妖物作乱啊。唉……这世道,是彻底没救了。”掌柜叹道。
“告诉你啊,那天,我还看到了。”一个半醉的酒客跟着谈论起来。
立刻有人跟着应和:“看到什么了?”
“妖物啊,从城北一路飞过来,脚都不着地的。直朝着王府就飞过去了,可把我吓坏了!”
“说说,那妖物什么模样?”
“这怎么看得清!就记得那妖物经过的地方啊,都是一股桃花味,风都吹不散。”
“嘿,现在也到处都是这个味!”
“我听附近村子的神婆说,现在这干旱啊,妖物啊,都是末世之兆。”
“真吓人啊……”
见我还站在原地,掌柜走过来冲我招呼着:“客官,你别光站着了,也进来坐坐吧。”
我握住朱雀的手冰冷至极,胃部紧张得抽动。
“长沙王……夫人……怎么样了?”我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问道。
掌柜已经走到近旁,闻言愣了一下:“哎?夫人?”
那个半醉的酒客又接话了:“要说夫人,也真是惨啊。据说她死在湘江边上,胸口直接被穿透了,大概是想逃跑,被对方追上了吧。”
“我听说她是和番君死在一起的,两个人就算在阴间,也好歹有个伴啊。”
“可惜了,番君以前也来过我这里。那样和善的王现在少有啊……哎?客官,你怎么了?!”回过头时,掌柜发现身旁的我跪在地上干呕,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害病了吧?”不少人围了过来。
“现在的长沙王府……在哪儿?”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掌柜犹豫着指了一个方向,我立刻排开旁人,飞身上马,朝那个方向奔去。
策马冲入府门时,惊坏了一众家丁。
臣儿正在前殿门口,张皇失措地盯了我许久,才惊呼出声:“父……父亲?!”
“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娘她……”
臣儿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嚎啕大哭地扑跪在我面前,哭诉道:“娘亲她……娘亲她……被张良那妖物杀死了!”
我紧咬牙关:“你怎么知道的?!”
“听……听逃出来的人说的……”
“那人呢?!”
“受伤太重,已经……去了。”臣儿掩面哭泣着,“父亲,你要替娘亲报仇啊!”
“我……他……他为何要……?”
“孩儿不知……父亲,娘亲好苦啊!”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巨大的冲击让我无法思考。喉头涌出一阵腥甜,眼前跟着一花。
“父亲?父亲!”
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