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吕尚(3)

  • 水之竭
  • 猫米C
  • 2025字
  • 2022-01-24 12:14:20

将满院桃树托付给素喜花草的叔奭,我在荆蛮之地一住便是数年。这期间我错过了很多事,比如仲发自立为周王,追谥故西伯侯昌为文王;比如纣王开始大杀群臣,甚至包括王子比干,还囚禁了当时极富盛名的仁臣箕子;比如周王与八百诸侯会盟,对商施压;比如周王和阿芷的婚事……

待到我再次归来,手里多了一个铜匣,身边多了一个唤作子彻的妖灵弟子。

铜匣里放的,是我和吴主周章耗尽心血制造而出的四块青铜令牌。

和周王说了要害,他果然大喜过望,立刻召来了已成为辅国之臣的叔旦和叔奭。

“前年诸侯们劝我入攻朝歌,我答不可,便是在等待尚父归来啊!如今,再也没人能阻挡我们了。”

“这令牌……到底为何物?怎会有这等力量?”叔旦还是有些担心。

我对自己制造的神器有着十足的信心,宽慰他道:“放心,这是依古法制造而成的。据吴地巫士说,昔年帝舜正是依此法造出了神器九鼎,平定了三苗之乱,坐稳江山。”

“尚父既然如此说了,我等也没有疑虑了。”叔奭颔首道,“只是若论治军才能,我远不及诸位兄长,便由我来持有朱雀可好?至少可保证我军后方不会出错。”

周王笑道:“即使没有朱雀,有阿奭在后方我也是最放心的。那么白虎交于我……”

“吾王,白虎请交于叔旦。作为君王,您的安危是不能有丝毫差错的。”我毕恭毕敬却又寸步不让地将青龙令牌递了过去,“这块令牌,是臣特意为您所造。”

周王如火的目光暗淡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恢复精神,接受了我的意见。他太渴望一战了,是理智和一地之主的责任让他隐忍至今。这个人已经成长为一名足够优秀的君王了,所以我更不能让他冒险。

默默接过白虎,叔旦没有再说一句话。杀戮之象,交给这个举国上下最冷静,又最仁义的人,虽然落得安全,于他却是残忍至极。

手持玄武的我,早已知道这些令牌的命定所属,也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

牧野之战,战况惨烈。结果是周人大胜,纣王自燔于鹿台,周王入主中原,封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留其弟叔鲜、叔度治殷后,罢兵西归。再之后就是定都镐京,大封群臣。

将箕子从牢里释放出来时,正值王为自己克殷之举志得意满之际,遂命叔奭将箕子带来,询问他殷商灭亡的缘由。本以为会听到一车对于商纣的抱怨,谁知箕子却是以「天道」之词一语带过。

王不满,追问他何为天道。

“天道,就是非人力所能改变之道。”

“若纣非昏庸无道之君,又怎会灭亡?这是人为,非天道。”

“若无天力相助,殷商断不会轻易灭亡。天道不能改,还请王好自为之。”

这之后,箕子只身离开中原,没人知道他要去往何处。

不知是否是受箕子的话影响,回到镐京后,王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身体每况愈下,只能靠朱雀勉强支持。

好在内事外事都有叔旦和叔奭帮忙支撑,万事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封地齐国,将国事交予儿孙们处理,携同因战功被封为武德将军的子彻隐居于青山绿水之间,落得逍遥。

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叔旦寄来的书信。将钓竿弃于河中,我匆忙命子彻为我备马,可把他吓得不轻。毕竟,我没有在他面前如此惊慌失措过,从来没有。

信的内容大致上是:文王种的桃树化妖了。

这妖灵是谁?是他?不是他?只要我亲眼见到就会清楚,我如此坚信着。

若不是他,我们该如何对待这救过先王一命的妖灵?若是他,数十年过去了,他在树中是否知晓中原发生的一切?若知晓,又会做何感想?

我纵马狂奔入京,不顾我枯槁的身体,只想以最快速度见他一面。

入宫后,第一个遇到的就是叔旦。他拦下了我,表情复杂难懂。

“如今,是你在照顾他?”我知他有话说,于是故作镇定,随口问些无关紧要的事。

叔旦自然明白我口中的“他”是指谁,点头答道:“是。”

“他……怎样?”

“那孩子……至今还未说过一句话。”

长廊尽头,天空之下,高台之上,青衫小童靠坐于栏杆上,一只手随意扶着膝盖,双眼直望天际飞雁,长发纷飞。树影在他脸上画出斑驳的纹理,那张面孔精致地如同画中仙人,却不属于我认识的任何人。

我站在廊道上远远望着他,失魂落魄。不是他,原来不是他。

“良。”叔旦从后面走来,与我并肩而立,“他的名字是良。我和阿奭商量过了,对外尽量隐瞒他的事情,至于那些实在避不开的朝臣,就对他们说是王认养的幼子,一直寄养于别处。王说,看在他昔日救先王于危难中的功绩,打算给他一块名义上的封地。「张」那地方你觉得怎样?”

毫无纰漏的处理方式。

“张……良?”我轻声念着。

叔旦点头:“张良。”

就在这时,那孩子听见了我们说话的声音,转过头来。绯色的瞳孔,在与我对视时收缩了一下。

我向前迈了几步:“伯……”那名字就在我的喉咙中,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是谁?”打断我的话,孩子突然开口了,声音中不带一丝情感。“你们是谁?”

无法回答他。我只能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企图从那诡异的颜色中读出我刚刚感受到的,那道熟悉的信息。那孩子也不退让,就这么与我对视着。

“你终于肯说话了。”叔旦走上前来,柔声笑道,“你可以叫我叔旦,这位是王师尚父,你以前都唤他作太公。”

“以前?”那孩子摇头道,“我没有什么以前。”这么说着,终于泄气一般垂下了目光。

“所以,请不要用那种像看什么其他人一样的眼光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