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店铺与女人

军哥听闻白剥皮和老王同归于尽,而且老婆小孩都死了,不禁心惊胆战,他手中还把玩着那顶绿帽子,想起几小时前白剥皮那醉熏熏的模样,顿时吓得把帽子远远扔掉。

他经营这个小卖部,即士多店,一般夜晚十一点才关门的,现在天还未黑便匆匆下闸。不是因为这里离命案太近,是因为他脑袋里老是涌现白剥皮的模样,令他太害怕了!

他反反复复研究自己到底有没有怂恿白剥皮去找隔壁老王算账,他只说了两句话,无非是说白剥皮戴了绿帽子,叫他问隔壁老王便知晓,完全是好意相告,并没有怂恿的意思,何况他哪里料到会出四条人命?

但他仍然很害怕。

他已经三十岁了,开这个小店花了他所有的积蓄,本以为从此做老板安乐无忧。哪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

因为来店里买东西的人实在太少了,他大白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拿着一条竹拍子专心致志地打苍蝇,他有一种信念:苍蝇多了,运气就倒霉了,生意不好都是因为这些苍蝇。

说来好笑,他今日守了一整天只卖掉了五瓶水,总共十五块生意,还未除掉进货成本,真是一个“惨”字如何了得!

他开店三年有多,刚开始两年还能勉强生活,之后就不行了。

最近几个月,军哥都是靠借父母的钱来交店租和生活开销的,每次打电话回去都骗父母,说店里生意每天一千多块,很快就能赚大钱,只不过进一批货需要一些成本。

第二天,有五个身穿黑制服的人前来询问白剥皮死前来他店里购买了什么,军哥顿时慌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白剥皮什么都没有买,本来想买瓶酒的,可是突然间又往回跑,好像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他不知道。

他并没有说起绿帽子,也没有提及自己好心告诉白剥皮被隔壁老王耍了老婆。因为他怕惹祸上身,反正昨天的事只有他和白剥皮两人在场,只要他嘴巴紧一点绝对没问题。

果然,登记一番后,那五人便走了。

军哥松了口气,他这店四周都是仓库或租不出去的空铺,小街半天都看不见一个人经过,静悄悄的。他不断地向白剥皮和老王的住处方向张望,生怕突然间看到他们跑来买东西。

整天担惊受怕,又没生意,军哥决定将店铺转让,说干就干,他用一支软笔在红纸上写了四个大字:“旺铺转让”,贴在门侧的墙壁上,十分醒目。

可是贴了两天都没人注意,更别说问他价格了。

店铺后面的小区本来就人口少,如今发生了白剥皮夫妻、老王和小孩的命案,导致四周的住户立马搬走。租住的,因未到期,所以连本金也不要了。买房的,如果是和白剥皮他们同住一幢楼的也搬走了,哪怕到别处租房住也好过在这里饱受惊吓。

军哥也在小区里租房,昨天他隔壁还有人,今日却搬走了。他这里与白剥皮那边只隔了一幢楼,要命的是,从窗口可以望见事发点。

夜晚他一个人在这层楼住,说不害怕是假的,何况他一向胆子很小。

没办法,他只好封店回老家,这个月的铺租他说什么也不会再交了,能找到转手的人最好,找不到只好把铺子还给房东。

丢掉店里的货,他觉得非常心痛,于是这日他在店里拼命地喝那些营养快线、罐装啤酒等等,又啃最值钱的袋装鸡腿,反正不值钱的扔掉无所谓。

总之,一切弄完了,他垂头丧气地拖着行李箱回老家,一路上看到许多生意惨淡的店铺,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丝安慰,感觉开店做生意的不止他一个人凄惨,与他一样遭遇的实在太多了。原因是网购兴起,网上买既便宜又送货上门,谁乐意帮衬实体店?

他开士多店还能卖掉一些饮料、香烟、啤酒之类,那些开服装店的更惨,有的甚至好几天都卖不掉一件衣服,说有多惨都无法形容。

回老家后,纸终究包不住火。

他父母知道了事情经过,本以为会被劈头盖脸数落一顿,没想到他父母只是摇头叹气,说最重要的是先帮他找个老婆,钱财散了日后再赚就是了,如今军哥年纪大了,再不找老婆,以后更难过。

于是,军哥就听从父母安排去相亲。

他穿上了一套西装,打领带、黑皮鞋的,一看就是个久经商场的大阔佬,加上他的“国”形脸,让人感觉十分帅气。单是这身打扮就花了两千多块,还是父母掏腰包的。

第一次相亲是个生了小孩的三十二岁女人,相貌平平,军哥一见面就想逃离,自然没戏。

第二个也是离异的女人,虽然没生过小孩,但身体很胖,军哥看了直摇头,两人喝了一杯茶就散了。

第三个女人身材苗条,可惜也是结过婚的,军哥为此叹息,忍不住问:“怎么相亲的女人全都结过婚?”

女人凶巴巴地回答:“没结过婚的用得着相亲?大把男人追!你要不要?要就先交二十万礼金给我父母。”

回到家里,军哥和父母商量,觉得那女人索要巨额礼金不是重点,而是她面相太凶,绝对会克夫。因此,他父母又帮他找下一个,王姓媒婆和李姓媒婆轮流从他家里进出,先是带来一张张照片任由军哥挑选。

百里挑一,军哥终于看中了一个,那是个年仅二十三岁的女子,听说刚结婚三个月就离了,原因是丈夫太过花心,有了老婆还到处采路边的野花。

军哥看看相片后面的名字:莫妃。

真乃宫中妃子一样漂亮,虽然结过婚,但只有短短三个月,军哥还能接受,于是满面笑容地向王媒婆打听莫妃的情况。

王媒婆立刻板起脸:“你要这个?”

“对!”

“可是,人家父母要五十万礼金,你家拿不拿得出来?而且那姑娘规定不能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必须在市里有套房。”

军哥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好女人价格真高!

王媒婆叹了口气:“我帮你挑个吧,就她,什么都好,而且没生过小孩的,也很会顾家。”

军哥看看相片,见是个肥脸女人,于是摇摇头说:“又不是挑大猪,能随便吗?”

“你到底想不想结婚?别忽悠老娘!我时间很宝贵的,每次来就给个五十块路费,真小气!”王媒婆怒气冲冲地收起照片,一出门口还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把军哥和他父母三人吓得怔住了。

难得看中了一个对象,军哥唉声叹气,只想今生结婚无望了。

他父亲咬咬牙说:“我去借钱!”

原来军爸认识一个有点钱的朋友,只想先借七十万,让儿子结了婚,然后夫妻赚钱慢慢还债,总比儿子娶不了老婆的好。

军哥这才高兴起来。

果然,七十万借来了,于是王媒婆兴冲冲地带着莫妃来和军哥见面。

这次相亲军哥非常满意,而莫妃也觉得他为人老实,模样也不错,于是答应下来,不足一个月就开始办喜酒。军哥在本市里交了首付,买了一套小房子,新婚夫妇入住,一切都向着美好生活的节奏。

哪知道,没三个月,军哥母亲便病倒了,而且需要大量的钱治疗。这下把他弄得焦头烂额,如今的他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军爸的朋友听闻他家出了问题,于是天天追债,就怕军爸赖账不还。把年老的军爸逼得上气不接下气,劳心劳力之下,居然也病倒了。

军哥整个人像丧了气的皮球似的软了下来。他老婆莫妃开始天天和他吵架,说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可不能全花在两个没用的老家伙身上,如果军哥执意要拿钱给父母治病,那她就离婚,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她说,嫁过来是为了享福的,可不是来受罪!

如此一来,搞得夫妻一言不合便互骂起来。这样的日子确实无法过下去了,但莫妃要离婚的话,军哥就要回那五十万礼金。

莫妃骂道:“出问题的是你,不是我,嫁给你几个月白给你玩了?还想要礼金!我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男人!早知道,给我家一百万我也不嫁给你,窝囊废!”

这下军哥惨了,离婚拿不回礼金,卖掉房子还要分一半钱给莫妃。还有家里的东西,你一件我一件、我一件你一件地分庄,本来美好的婚姻就此一拍两散。

满打满算,军哥手头上也只有十来万,给父母治病全花光了,而且还借了叔伯们一屁股债。搞来搞去,老婆没娶成还欠了将近一百万债务,而他母亲最终没能治好病,就此死了。他父亲每天吃汤喝药撑着,那个大债主偏偏不停地催债,搞得父子二人每天哭丧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