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惊愁·四

“将军府”早已不在,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热闹的集市。

珍意和泷叶人都傻了,他们问了周围人。可当那些人听他们说的话,像被触犯到了禁忌一般,脸色顿时黑下来,看他们的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

珍意虽然摸不清状况,但还是先冷静下来,拉着还想问出一个所以然的泷叶走开了。

“怎么回事?慕门主,你的消息靠不住啊!”泷叶轻轻甩开慕珍意的手,气呼呼地坐在一旁摊铺的方凳上。

想他在飓风堂也是叱咤一时的优秀弟子,自从被东方玉临派到绿门做暗探后,他回回做事回回受阻,跟着慕珍意千里迢迢的来了这宋国,还以为能捞到点有用的九生门机密,就此离开绿门呢!结果还是扑了一场空。

“你小声点!消息不可能是假的,你刚才没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和表情吗?只是这事情是有些蹊跷,‘将军府’没了的事,居然被瞒得这么好,他们没有送回这个消息。还好亲自来了,肯定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事。”珍意心中也急了点,说话的时候也没仔细注意周围的环境。没想到这宋国将消息藏得这么好,白门暗卫出马都没能探出完整的消息,按说不应该啊?

“那么......慕门主,我们现在应该从何处查起?”泷叶将声音放低了很多,也将慕珍意往他身边带了一点,他发现之前的那些人从刚才就跟着他们来了这边,之中还有刚刚没见过的两人。

“我不知道。”珍意现在也毫无头绪。

泷叶:......

这时珍意也感觉到了那些人不善的目光,她问:“怎么办?走吗?”

“不然?这里可是宋国,难道你还想跟他们打一架?”泷叶扶着慕珍意的手,随时准备起身。

“可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再来岂不会很麻烦?”珍意说着也将旁边的凳子踢开了一些。

“慕门主不像是不计后果的人呐,这里是宋国,五里内还有一处衙内。”泷叶提醒着,他不明白慕珍意这个时候还在纠结的原因,明明之前做任务时,她都很果断的。

见慕珍意还有些犹豫,他又在她耳边说:“我再说一遍!这里是宋国,不是陈国,更不是九生门。我们两个就算武功再好,也不能保证能够全身而退,所以,慕门主,在事情没闹大之前,还是走吧。”

“泷叶......”珍意刚想说些什么,就发觉身后的人开始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她顿时改口,“你说对!是我糊涂了。”

随即,珍意拉着泷叶的手,朝他身后的方向跑走。

集市热闹,人很多,不消一刻钟,他们便甩脱了那群人。

两人走了很久,直到离开那个镇子,才放慢脚步。

“慕门主,你之前想跟我说什么?”

珍意瞪了泷叶一眼,转身嘀咕,“该聪明时装傻,不该问的时候又问!”

“慕门主?”泷叶看着慕珍意的背影,叹息着摇了摇头,见她不理自己,也不较真,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两人又走一段路,珍意在一块石碑前停住,泷叶也跟着停下脚步。

“怎么了?”他看着石碑问慕珍意。

“露……露花村?”珍意看了看周围的一片,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感叹道:“这个名字取的应景,真的全是‘花’!”

珍意莫名的有些开心。

听了慕珍意的话,泷叶随之左右看了看,他“嗯”一声,心中疑惑,脸色也有一些不自然,搭着话,“不错!红的、黄的、紫的……颜色都齐全了,我不太识得那些花的名字,但颜色这么多,种类也应该十分多吧?”

他问慕珍意,但身旁的人好似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浅浅笑着。

泷叶也一下笑了出来,好像她的心情变好,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他们两之间的话也变得多起来。

珍意转头看着泷叶,摇摇头,很认真地说道:“我也不懂,你可以去问千度,他是行家!”

千度?泷叶看着慕珍意动脚,立刻拉住她,来不及细想她刚刚为何会跟他说出那句话,就叫住她,“等等,你要进去?”

“啊。”

“我们不赶路、不继续做任务了?”

珍意拍了拍泷叶的手,对他说:“你说的对,这是在宋国,我们两个势单力薄,这个任务还是让它继续搁置吧!反正急也急不了这一时,慢慢想办法就是。”

“啊?”

“别‘啊’了!你说的赶路,明日吧!总要休息好,是吧?”珍意放开泷叶的手,轻抬脚踏进了那个“露花村”里。

泷叶快步上前,他问“休息为何要在这个地方?我们对这里不熟悉,万一……”

珍意看着泷叶一副不理解自己的样子,瞬间又急了,她现在好像特别容易急眼。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不进村去,难道要在这外面荒郊野岭住着?还是不要了!这附近就这一个落脚的地方,你不愿意,我就自己进去。”珍意说完便不再理会泷叶,管他跟没跟上,都没有停留,一直往深处走去。

“门主!”泷叶不知道慕珍意今日是怎么了,他们途径之地也路过不少村落,她怎么就非得进这个村呢!

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会突然变得烦闷。如果在之前,她说的话,他是一句都不会反驳的。

最后,泷叶还是跟上了慕珍意,在进去露花村前,两人都没在说过一句话。一人在前,一人在后,默契一般将脚步放得很轻。

第二日。

“你起了!”珍意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用回头看,她便知道是泷叶。

她蹲在小道的边上,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花草,用手摸着身子前的那些花朵,一下、两下,很多下,花朵被抚摸的有些焉了,但珍意却还没停下动作。

“你这是干嘛?”泷叶走到慕珍意身旁,看到她的这一番行为,不免有些疑问。

“没干嘛!只是觉得这样舒服些。”珍意张开嘴小声说道。

“可是它快蔫了吧?”泷叶提醒着。

“我知道。”珍意说着将手收回放在双膝上,对上泷叶的侧脸,有些抱歉地说,“就是觉得它看起来很漂亮,一不小心就没收住。它应该恨死我了吧?无辜遭了这‘人降之灾’!”

“嗯!还好我叫住了你,不然它真的就‘惨死’在你手上了!”

泷叶居然赞同了!珍意没有想到,他竟会陪自己玩这般无聊的把戏。

但是他的话又飘到她耳中,“慕门主,你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我能问你为什么吗?”泷叶将头彻底转向慕珍意。

他们彼此挨得很近,近到珍意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她想:他又叫她门主了。

珍意的心抖了一瞬,她悄声将头转正,慢慢撑着腿起身,没有回答泷叶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不喜欢吗?那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一起进来?我以为你多少会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呢!”

“嗯?”泷叶一怔,也跟着起身,听着慕珍意的话才将周边能看到的地方重新仔细地看了一遍,他眉头皱起一瞬又放平缓,“嗯……确实是个好地方。”

可我不喜欢......

“走吧。”珍意叫了叫在发神的泷叶,“我好不容易偷得一次闲,我可不想什么都还没做就走了。去前面问问村民他们在做什么,看看我们两个能不能帮上忙!”

泷叶看着向前方跑去的女子,脸上勉强地露出笑来,他楞了好一会儿。慕珍意的背影都消失了许久,他才移动脚步,朝她离开的那个方向走去。心中很不是滋味。

“姑娘,昨日你们来的时候太晚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一个在田中插秧的大嫂问珍意,她随意的用手背将额头上的汗拂去,也不在意手上沾了的那些泥浆。

珍意站在田埂上对着那个大嫂笑了笑,大声道:“珍意!我叫慕珍意。”

这里的村民啊,真真的淳朴至极,没存一点坏心思!她只在这个地方住了一晚,便不想再离开这儿。

“名字好听!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我没上过几天学,不懂,只觉得好听,你能跟我说说吗!”

大嫂的乡音很重,虽然她极力想改善一些,但效果不大,可珍意听了却觉着舒心。

至于名字嘛,是她本来的。只是这个姓,是进了绿门以后才跟着带她的绿门老人改的。

为什么偏偏要跟着别人姓“慕”?珍意仿佛又看见了她要成为门主的前一天。她想记住那一天。

珍意回过神来,跟大嫂说:“名字嘛,好听就成!非得要有什么意义话……”她顿了顿,转动了一下眼珠,“可能我的爹娘希望我快乐,没有烦恼的过好每一天吧!”

虽然事与愿违,不过她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像她刚刚说的那样。

“当然当然!”大嫂哈哈地笑着,继续弯腰插着秧苗。

泷叶到这儿来的时候便听到了慕珍意与大嫂之间的对话,这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轻步走到了慕珍意的身旁。

“大嫂,我下来帮你吧!”珍意挽着衣袖,想要将鞋子脱了下田去帮着一起插秧。

大嫂立马喊住她,作势就要过去拦住她,嘴里说着,“那怎么能?姑娘你这样漂亮水灵!怎么做这种粗活,待会儿沾了泥,你那身好衣裳不是就可惜了!而且你是客人,我们还没有好好招待你呢!怎么好让你帮忙。”

见大嫂这样,珍意便只得作罢,她将衣裙放下,直起腰,突然对身旁的人说道:“泷叶,你下去吧!”

她目光真诚地看着泷叶,笑意喜然,语气中有点吩咐的意思,且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泷叶知道自己是非要下去不可了,但他还是说出“我不会”这三个字,模样有点憋屈。

珍意看后眼尾弯的越深,接着故意收住笑脸,训斥着,“不会就学啊,我们来这儿叨扰人家,什么都不做点,我怕睡不安稳!但你刚刚也听见了,大嫂她不让我下去……所以啊!你去帮她吧,把我的那份一起做了。”

泷叶“认命”闭眼点头,又听到慕珍意说,“你身为男子,要主动一点去帮忙的,如果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你不积极些,怕是要讨别人嫌弃!”

泷叶忽地睁开眼睛,一脸不明地看着慕珍意,似乎是在问她:我们不是暂时在这里落脚吗?

珍意懂了意思,却回:“我突然决定的,我想在这个地方多住几天,就麻烦你多出点力气喽!”

“行吗!大嫂!”珍意转头朝大嫂那边招手。

“当然!你们住的开心,想在这里住多久就多久。”大嫂又直起腰板,笑颜点头。

傍晚,落日余晖,几人在回去的小道上。

几人中,只得珍意一人轻松,她在前面轻快地跳着,两三步便回头看看。

她看到了泷叶,他的脸上、衣上都沾了许多泥,但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恼,不恼她。而且脸上挂着笑,看向她的眼中有藏不住的光。

珍意笑了,难得他们之间没有钩心斗角,算了,这次便不逗他。

泷叶看着前面的女子,心跳得越发的快,就连呼吸也比他与别人交手拼命时急促。

他努力抑制着、平息着,却发现毫无用处。

泷叶跟着慕珍意一起笑着,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她现在的这个样子。

快活恣意,忘却烦恼,无尽美好!

他做梦都想成为那样……

三日后,朗月当空,木屋中尚还点着灯。

泷叶将门直接推开,桌上的微烛摇曳了几下,随着门被关上,烛光才稳定下来。

“慕门主,我听村民说,我们明日就要离开这个地方?”泷叶问出话来,他还有许多话想要问慕珍意,但不知道如何开口,或者是不知道以他的身份能不能问她。

“是。”珍意背对着泷叶回答了他。

那为什么没直接跟我说,而是让我从村民的口中得知,还以为……

泷叶点点头,微微叹气,未将这些话说出来。

“看你极少像这样轻松,就不想让你失望,所以没跟你说。”珍意像是看到了泷叶心中所想,急忙解释着。

“我是很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些时日的。”但又怕沉溺在此。珍意垂下眼来,嘴角轻轻抽动,略显苦涩,但很快便恢复平静。

她半侧过身去,看了看泷叶,又只字未语,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眼尾向上弯了一些。

泷叶也无声地看着慕珍意,心中也已了然。

无声胜有声,她明白他,他应该也要懂她。

好久之后,泷叶才离开木屋。

此时,天已微亮,周围很清凉,似乎还有些冷,但他一点都不困。

是时候回去复命了。

“泷叶!我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东方玉临这样说着,但她的模样事不关己,就好像这件事做与不做没多大影响一样。

“是。绿林主。”泷叶不敢有疑义,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替飓风堂做事。

“好!”东方玉临也很爽快,泷叶本来就不是她这边的人,自然是不必听她的命令,可他居然没有拒绝自己,她将泷叶扶起来后才又说,“九生门,狸湾岛,我要你去那儿!我要知道慕珍意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他们说的那样‘神’!”

“是。”泷叶点头。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慕珍意”这个名字。虽然他是飓风堂弟子中算厉害的了,关于九生门的任务他也接到过不少。可要不是东方玉临提起,他根本不知道九生门中还藏着这号人物。

能让东方玉临好奇的,怕不是个简单任务,泷叶想。

东方玉临见泷叶没什么其他表情,依旧抿唇木着一张脸。她被逗笑,说:“我看过你在乌月阁里的记录,你很厉害,完成任务的等级全是甲,而且从未有过失误!”

她声音清透有力,笑的也张扬。

她走到泷叶的侧后身,又问他:“不知道‘慕珍意’这个人,你是否有把握?”

泷叶顺着东方玉临走的方向转过身去,他刚刚抬头就看到了,东方玉临半掩面容笑着,她的眼睛没有一点避让,轻轻向上一挑,泷叶就觉得自己像被摄了魂一般。

他立马向右偏了一些头,将眼睛看向其他地方,待他的心没有那么压抑后,才又看着东方玉临,她的手已放回身侧,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勾人,但就是还有种别样的风情,他也说不出来的感觉。

“泷叶,半年时间,够吗?”东方玉临此刻也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她也不过是想试试他才使了“艳影”。可就泷叶刚刚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虽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但她还是比较担心。毕竟对方是慕珍意,是连她自己都还没有认识过的人。

听他们说慕珍意还是个门主,能瞒上飓风堂那么久的时间,应该是个棘手的人物。

东方玉临又看了泷叶一眼,“我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说完便不再等泷叶的回答,转身离开了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