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紫门玉戈园。
千度匆匆走进玉间去,他看着窗边坐着正在喝酒的那人,深深忍下想骂她的冲动,他缓和了一下心中的忧愤,对那人说话。
“我以为你是慎之又慎的,怎么就经不起别人激!他们知道了就知道了嘛,非要去顽抗,你从前不是藏得很好吗?怎么就偏不忍下这次,竟然弄得一身伤回来。”
紫乔倒酒的那只手停了下来,她的另一只手托起那只手放在她自己的嘴边慢慢吹了几下,这廖化乘还真舍得下手,还说她是他的妹妹呢!和亲妹妹一比,还不是乖乖往后退。
千度见到此状,他的心里又气了气,他坐到紫乔面前将她那只受了伤的手拉到他的眼前细细看了起来,动作一点不温柔。
痛得紫乔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却又不敢作声,权佑送她回荆山后没待上两天便被左和叫走回梅江了。千度很少气成这样,若是在养伤期间她还学不会乖乖听话,千度每日到她园子数落她几句,怕是她的伤会越养越严重。
至于乐都那边......紫乔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了,反正一切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她都说了,甚至对陛下和公主动了手。那又怎样呢?她还不是又回来了荆山,只是给权佑那里添了不少麻烦事。
见紫乔忍着痛的模样,千度倒是觉得好笑,他不客气道:“痛啊?你向来吃不得亏的,被打的这么严重,你居然没快快报复回去。”
紫乔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来,她有些惭愧:“当时的场面有点混乱,只有公主在我身边,我心中气极就朝她发去,应当也伤到她了,我看她脸涨红,挣扎却没使上多大的力气......廖化乘是为了救他妹妹才不得以打伤我的,璇夕也在为我求情,我还怎么报复回去?”
“这可不像你。”千度轻轻地放下紫乔的手,他不赞同紫乔说的话,他的语气不善,不过不是对着紫乔的,他说:“我不喜欢你为他们考虑,姑且说他们是在为了你好吧,可我觉得他们是假惺惺,纵使是为你,但不过是他们伤害了你在想着弥补罢。”
“弥补?”紫乔没所谓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吧?那夜是我头脑不清醒才没冷静下来将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弄得紧张了,陛下也说我了,可我回来荆山的这些天仔细想了......我能做这紫门的门主算是陛下和公主两位贵人善待我了,不应该再要求太多,我是明白自己的处境的,为求一时之快让你们替我担忧,是有些小孩子心性了。”
听到紫乔这妥协了一般的话语,千度更气了,他心中烦躁,便拍了几下桌子,说:“我就想你只是紫乔!任性一点有什么不好?你想知道什么告诉我,我去查!可是你不告诉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权佑都不知道?从前我替你守着秘密不跟权佑说,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多少会跟我和珍意说一点。这次权佑送你回来匆匆就离开了,只是因为左和请他回黑门主持事务吗?”
“气我呗!”紫乔回答,她眼中聚了一点泪,她轻轻点了点拂了,对千度说:“气我不珍重自己的身体,拿自己的命去赌;气我不将他放在心上什么事都瞒着他,也气我身边没什么可信任的人,更气我为什么要选一条独行之路。我也气我自己,我的脑中混乱得很!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封蕊还是紫乔,我不知道如今活着是为了什么......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不管是哪个谁,我都要继续好好的活着。”
“怪不得你喝不醉呢!”千度看着桌子布满的酒碗和酒坛忽地打趣道,接着他沉默了许久才又说话,“他们对你用了祝由术,就算你无意间恢复了记忆也还是觉得在梦中,你分不清现实和梦,自然就‘醉’不成了。”
“你怎知我分不清?”紫乔将酒碗端起在手中摇了摇,她很肯定地对千度说:“我分得清。只是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
千度深深地看着紫乔,问:“怎么才算最好?你活着,你开心,你今日吃了酒,明日又任性扔下一大推事务给我,你随便地去做些什么事,这样也不算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最好!偏偏要你身边的人都如意了,你才觉得是好吗?我喜欢你就做紫乔,管其他人作甚!”
紫乔却道:“你们不是其他人。”
“那我们又是哪些人?我,珍意,权佑?廖微,璇夕?或者陛下?还是还有更多的人?你在意那么多的人干什么?你就自私一点好不好?你就只顾着你自己好不好?你......”
“门主!蓝门江门主求见。”
千度的话生生地被来园中的弟子打断,他看着紫乔,见她没话说便起身。
“你还伤着不便见客,我过去看看。”
“千度......”紫乔叫住千度,她慢慢起身走到千度身前,一字一句地拒绝了他和他们所有人的好意,她说:“我是只顾着我自己的。不过那些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关,请你们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怎么跟我们无关?我们谁能撇得清?”千度气得眼睛也发了红,“怎么就是操心?你这下又是自私得很了,你为何非要这样笨!你以为你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那些事吗?你未必也太自大了吧。”
紫乔摇摇头,“除了我,谁都能撇清。笨也好,自大狂妄也罢!你,权佑,廖微,璇夕,乃至陛下,你们都觉得我不知好歹,该争的不争,该忘的不忘。可我是已经连自己的命都做不得主的了,我不想连去争取,去搏一搏这样的想法也被剥夺了。我不想只当个被你们护着的瓷娃娃,那样的我一点生气也没有,比死还让人难受。”
不给千度反驳的机会,紫乔没停歇就对他说:“我的伤......好也能好了,你陪我一起去见见江回吧,他还很少找我们紫门帮忙呢。”
来到前厅,紫乔让紫门的弟子退下,江回见紫乔过来便急忙走到她跟前朝她一拜。
“紫乔姑娘,在下想进百暮楼一探,望姑娘应允,在下感激不尽。”
紫乔没有马上就说话,她瞥了瞥身旁的千度,似有疑问。
“江门主一月前就下过拜贴了,当时你在外面......回来后我见你受伤就没跟你说,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本想着看心情再决定让不让他进去,你既然知道了就自己决定吧。”
千度收到紫乔的眼神便小声地在她耳边说着话,虽然语气中还气着,但不是像在玉间时那般气冲冲了。
“嗯。”紫乔应声,她慢慢坐在主位上问江回,“江门主是想去百暮楼查什么呢?”
“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紫乔又问,她发现江回虽然脸上笑着,但似乎她的这个问话好像是冒犯到了他一样,他很不想回答她一样。
“七彩艳阳花。不知姑娘是否听过?”
“一种药材?”
紫乔说。百暮楼是有许多消息,可她除了绮丽草之外对其他的药材都不感兴趣。
“算吧。”江回点头。
“你要这东西来做什么?”千度在一旁说了话。
江回看向千度,他低头想了想后方才回千度的话。
“完成师傅的遗愿。”
“这艳阳花是个什么东西?”千度点了点头又问。
江回再次思考了起来,好一会儿他回:“我只见过几次,只觉得这东西长得很漂亮,七种颜色的花瓣,通身泛着光,还有什么其他用处就不知道了。师傅去世前嘱托我一定要找到一株。”
“那......”
“真有这种花!”
紫乔闻言兴奋起来,她没让千度说话了,立马就要带江回去百暮楼那边。
“你真是任性!就不再多问几句?”
千度笑了笑,很是无奈。
紫乔看了千度一眼没说什么,她起身请江回出门,见千度也要一同去,便制止了他,“你不要跟着我们过去了,是谁说希望我任性一点呢?才说不久的话自己就忘了,哼!”
去往百暮楼的路上,江回对紫乔突感兴趣而起兴趣,他问道:“姑娘为何答应让我进百暮楼?”
紫乔头也不转,“或许是我心情好!”
“哈哈!”江回笑了笑,“倒是听闻紫乔姑娘的好心情是可遇不求的,看来我运气不错。”
“我任性惯了的。”
“千度先生也说你任性,可我觉得姑娘不是任性。”
“哦?”紫乔转了头,她打量着江回,眼中有欣赏之意,“那江门主是怎么理解千度的那句话和我的这番行为呢?”
“我早早下了拜贴,就是希望能进去百暮楼探探消息。”
“嗯。”
“不过我是等着被你们拒绝的。千度先生一贯谨慎,我是一点都不敢有所隐瞒,就等着你们问我话,却是姑娘来了兴致!”
紫乔点头道:“千度啊!是会拒绝你的。可你等我回来了才上门拜访不就是信了我会任性为之的那些话吗?这又为何说我不任性?”
“紫乔。”江回叫了紫乔的名字,“你想离开荆山一段时间吧。千度先生知道,所以那样说是想试着挽留。”
紫乔听了话没有立刻说话,她将江回引至一处暗室,她按下机关,暗室便迅速往下掉。
下落的速度比往常快了将近一倍,好在两人都会武功,都紧紧拉着四周稳固的柱子。
下落的途中,紫乔突然说了话:“答应让你进百暮楼有一个原因和一个条件。原因就是你说的那个,我想出荆山,以正常出去做任务的方式,所以我的条件便是我要和你一起去找那七彩艳阳花。”
江回听到后默不作声,他既然进来了就表示答应了紫乔的要求,所以他不必问了。
好在紫乔的要求很简单,只是江回不会去想紫乔为何只是提出这么简单的要求就同意他进百暮楼了,毕竟这里是进来容易出去难的地方。
若没有紫乔或者千度的指引,其他的人,不管你是谁,都能被困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