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信仰的坍塌

故事的转变开始于贵族的死亡。

虽然高位者的死亡并不是因为流行的疫病，而是更简单的，因为卫生问题造成的痢疾，但原先被掩藏在表象之下的恐慌借由这次事件彻彻底底地爆发了出来。

无法被约束的瘟疫就像是最难言述的噩梦一样逐渐蔓延，就像是所有历史中的疾病一样，发展到难以控制的时候才被重视。

恐惧就像是潮水一样逐渐淹没掉了整个弥列，那些住在上城区的人突然发现，即便是被神庇护的他们，也无法从死亡的威胁之中逃离开来。

自欺欺人的美好谎言瞬间破碎，被宣扬的宗教万能性在接踵而来的死亡打击下逐渐被动摇。

越来越多的质疑声出现，冲击着彼苏尔光鲜亮丽外壳之下的粉饰太平。

曾经无往不利的万能神术在面对这次瘟疫的时候却失去了那些明显的效果，那些明亮的光芒从奄奄一息的人身上掠过一次，两次，三次，却只是减轻了些许症状。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以往那些严重的疾病只需要一句祈祷就能够轻松痊愈，甚至就连断肢再生都不在话下——神术应付如今这种疫病来说更应该绰绰有余才对。

年迈的教皇聆听着哀悼的号声，重重地咳了几声。

“父神啊，求您因主诺斯在枯草上所流的圣血，洗净、赦免我一切的罪。父神啊，求您光照我，我要在您的面前倒空认罪。

父神啊，求您赦免我最近远离您、少祷告、少读经。父神啊，求您赦免我每逢祷告亲近您，总是草草了事，没有尊您的名为圣。父神啊，求您赦免我的心对您冷淡，不爱您而爱很多地上的事物。父啊，求您赦免我常被世上的名利财富所吸引。”

虔诚能够治愈所有疾病，疾病来源于人生来所带的罪恶，若忏悔能抵达天父之处，那么赦免之后他们应当是圣洁的，康健的。

倘若未能赦免，那么疾病便是神对于人们所堆积罪孽的惩罚，因为生而具有的罪过于强烈，虔诚都无法给予救赎，而疾病的磨难来自于神的怒火，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赎罪。

病是赎罪，而治愈是宽恕。

虽然这种思想之中绝大多数都是鬼话，但起码在先前，虔诚所带来的伟力确实可以治愈一切。

道格拉斯看着手中闪烁的微光，又咳了几声。

他能够感受到神术的能力正在逐步下降，如果放任这一切继续发展下去，上城区那些贵族对于他们的支持肯定会逐步下降。

绝对权利的建立基于绝对的武力，绝对的智慧与绝对的能力——当这份能力不再是唯一且绝对的，那么绝对的权利便会轻而易举地覆灭。

就像是先前那些无数死亡的学者们一样。

不过道格拉斯比他们幸运的多，他现在还拥有暂时的力量，以及明确的解决方案。

“神术力量的削弱来源于人们对于宗教信仰的减弱，越是缺少虔诚，奇迹便越是稀缺。”他看向远处升起来的黑烟，微微眯了眯眼。

“去下城区，做之前我们做的那些事情。”

消除异己，加强人们对于神的信仰，这种事情他们早已做过一遍又一遍。

无非只是再度找到那些异端，给他们附以罪名，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处死而已——对于这种事情所有人早就轻车熟路。

在恐惧之下信仰会自然而然地再度重塑，他们又可以回到高高在上的神职生活，就像以往，乃至更前的岁月一样。

骑士们穿着坚固的铠甲，挥舞着圣贤的旗帜，再度向肮脏的下城区进发。

他们将向无辜的医学发起冲锋，烧死那些拯救他人的事物，烧死未能病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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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席卷着鲜花，与尸体一起焚烧。

露泽注视着人类堆积而起的遗体，看着他们逐渐干枯，发黑，混合着植物一起散发出难以描述的气味。

比起最开始露泽所看到的那些尸体来说，如今的死亡量明显已经降低了不少。

但因为她一直投入到和露玛丽他们一起的医学研究之中，缺乏对于整个弥列人口的具体统计量，所以露泽也无法判断究竟是他们的医学确实对于控制疫病来说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还是人死太多了导致已经快没尸体能扔进焚烧堆了。

看在这些年努力的份上，露泽希望是前者。

“露泽，教会又来了。”露玛丽碾碎手里的玫瑰，面不改色地撒入眼前的火焰之中，“听说这次人挺多的，南边那几条街已经被抓了不少人了。”

“你们有把握吗？”露泽接过她手里的鲜花，熟练地拔掉花蒂，随后抖下大片花瓣，跟着丢进火里，“要我找人给你们帮忙吗？”

露玛丽回头看了一眼露泽：“你不会想让你家少爷们过来吧？”

“嗯。”少女点了点头，“听他们说他们还是挺能打的。”

“对面可是有神术定点打击的能力，露泽，你觉得这现实吗？”女人叹了口气，虽然对于露泽本身到底是什么秉性多多少少有点认知，但每次听到她嘴里那些话露玛丽还是觉得对方的确缺乏某些人类必须的东西。

“不现实吗？”

露泽回忆了一下过去所见到的神术表现，皱了皱眉：“那算了。”

“总之您还是别操心怎么帮我们了，要是到时候出事的话肯定会给你找好地方接头的。”露玛丽擦拭着指尖上鲜花所残留的汁水，叹了口气，“和你说这件事简直就是白费劲。”

露泽“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

“你们收拾收拾就行。”露玛丽挥了挥手，有些无奈地看向眼前的少女。

“我说露泽，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反应，哄我也行啊，每次这么硬邦邦的怪没劲的。”

“哦，那祝你不死，活着。”露泽点了点头，满足了对方的需求。

露玛丽啧了一声，果然指望从这人嘴里听到点好话简直是痴人说梦。

“当我没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