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留着他还有用处

“无碍。”东姝声音沉寂下来,目光里掠过冷漠色泽,“原以为鞭子打人很疼,可是真正体会过痛彻心扉的感觉之后,才觉得皮肉之伤其实也不过如此。”

知道萧君琰的心思,清楚了苏贵妃母子三人的计划,她已经无心理会身上的伤势,连疼痛的感觉仿佛都模糊了很多。

都说女子娇贵。

只是因为没有被逼入过绝境而已。

短暂静默之后,夜沧道:“夜深了,殿下先去歇着吧,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明尘就会给殿下一个好消息。”

“夜沧说得对。”冷霜拧眉,“殿下身上有伤,不宜吹风。”

东姝敛眸看着自己的手臂,缓缓抬手撩开袖子,看着手臂上一道道伤痕,声音冷漠如夜霜:“萧君琰怎么样了?”

“殿下刺的两刀伤到了肩胛骨,扎进手腕的一刀直接废了他那只手,不过萧君琰左手也能使剑,若是养好身体,寻常的兵器应该都还可以用。”夜沧道,“属下方才审问他时,用的是一些特殊的刑罚,并不伤及根本。”

说这番话时,夜沧甚至都没有去想公主殿下为什么每一刀都扎得那么准那么狠,在他看来,人的爆发力是无限的,人被逼到了一定地步,潜力可以释放出来。

况且东姝本来就会一些功夫,跟京城里那些弱不禁风的姑娘并不一样。

东姝嗯了一声,平平静静地说道:“既然那只手还能用武器,也一并废了吧。”

夜沧微凛,低头道:“是。”

“别让他死了。”东姝淡道,“本宫留着他还有用处。”

夜沧应下。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凌厉厚重的号角声,东姝几人抬头看去,军营校场上接连燃起了火把,火光照亮了偌大的校场。

凌乱的脚步声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晰沉闷,震慑人心,其中夹杂着一些冷喝训斥,是这个沉睡的夜晚本不该出现的声音。

“边关发生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让朝上那些大臣知道,但军中换将一事非同小可,也不可能瞒太久。”东姝想了想,淡淡吩咐,“让封离以他的名义写一份加急情报回去,就说本宫通敌叛国,已经被萧君琰囚禁了起来。”

此言一出,夜沧、青溪和冷霜齐齐诧异:“殿下?”

“本宫心里有数,你们照做便是。”

“是。”

“本宫写一封亲笔信,冷霜,你跟凌珑快马加鞭赶回帝都,负责把信亲自交到舅舅的手里,不许让第二个人看到信上的内容。”东姝转头看向冷霜,“本宫身边八人,你是舅舅最熟悉的,你送信更能取得他的信任。”

“是。”冷霜恭敬应下,随即迟疑道:“可是属下二人离开殿下之后,殿下身边就只剩下了六个人……”

“六个人足够。”东姝平静地说道,“你二人擅长伪装,武功也高强到足以自保,你们送信本宫也放心。”

“是。”

“现在就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恢复好体力,明晚出发。”

“是。”冷霜低头告退,“殿下今晚也早些休息。”

东姝嗯了一声:“本宫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不用担心。”

夜风轻拂,心头激烈的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了下来,东姝脑子里千丝万缕,看似复杂,实则却在快速地理着朝中重臣和嫔妃皇子之间的关系,斟酌着回京之后第一个该对付谁——

晏翎和晏无忧兄妹二人。

苏贵妃一族势力不小,想要对付晏翎和晏无忧,需要先剪除他们的羽翼。

不过也不着急。

东姝冷冷一哂,即便几位皇子争储争得暗潮汹涌,即便苏贵妃母子已经计划好了登基以后该对付她们母女。

可眼下来说,后宫还没有哪一位嫔妃的家族可以越过皇后和国舅府。

她这个嫡公主当下还是有分量的。

她想除掉的人,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闭了闭眼,东姝转身往营帐走去:“夜沧去休息,不必再跟着我了。”

“是。”

夜沧应了下来,心里却清楚他根本没办法休息。

今晚之事让他们都后怕自责,如今军营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绝对的安全之地——即便萧君琰已经是半个废人,即将掌控这座军营的人是明尘。

可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从此刻开始,直到安然保护公主回到帝都,他都必须确保公主身边有足够的人手保护。

“今晚我来守夜。”顾谨言手里拎着只萧,从容走到夜沧跟前,“特殊时候,我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夜沧转头看了他一眼:“修羽呢?”

“他进城了。”顾谨言道,“公主殿下身上的伤她自己虽不在意,可到底是个女子,万一留下疤痕怕是遗憾,修羽进城去给殿下寻一些不留疤的伤药。”

宁修羽是医者,对这方面自是精通。

“殿下哪是不在意?”夜沧皱眉,眸心色泽寒凉,“不过是今晚的打击对殿下来说,已经惨烈得可以忽视身上的伤痕了。”

心爱之人的背叛伤害,恶毒的栽赃构陷,以及那四个该死之人所做出的肮脏举动……若是放在一般女子身上,只怕已经被得逞,绝望得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他们家殿下比一般女子意志力强,不代表她可以对这样的事情淡然视之,相比起差点失身的羞辱,以及那种羞辱之下带来的强烈仇恨,一点皮外伤岂是可以相提并论的?

“你先回去休息,今晚我来守着殿下。”顾谨言道,“长途跋涉赶到这里都累了,总归是要休息的。”

维持充沛的体力才能更好地保护殿下,他们可以轮流休息。

何况他的音律可杀人,保护殿下绰绰有余。

夜沧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迟疑片刻,缓缓点头:“嗯。”

东姝回到营帐之内,朝青溪和偃月道:“条件有限,你们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偃月摇头:“属下已经习惯了,殿下不要为我们操心,只是此处条件简陋,怕是要委屈了公主殿下。”

东姝平静道:“本宫不委屈。”

一趟边关之行,带给她的远远不是“委屈”两个字可以概括的,那是不能原谅的背叛和羞辱,是恨到骨子里的腌臜,是见不得人的阴险算计。

就像污水沟里的臭虫,带给她的只有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