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她走时,城中兵力六万,有两万还是那些藩王的人马。
这样险恶的地方,皇叔祖是用命给她开出了一条路。
于烬看着小徒弟红着眼眶坚强的样子,觉得心疼。
齐容笙此时心里在盘算,皇叔不能带太多兵回来,否则边疆危矣。可若那些藩王联手,十万兵力也只能做困兽之斗。
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那些藩王不起异心呢?
“公主若仍觉得兵力不够,为师可以从神符军调兵。”于烬开口道。
他是最了解她的,看她一皱眉就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齐容笙看向师父,“师父,我不想打仗,兵力不足尚可以贴参军告示,可是一旦打仗,劳民伤财,受苦的是百姓。”
于烬闻言,随即点醒她:“公主控制不了那些藩王宗亲,但公主的生辰快到了,新春亦是,那些命妇和官眷国戚之亲都要回朝庆贺。”
现在已经是二十五日了,她的生辰在二十八,就在新年的前两天。
齐容笙心口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多谢师父。”
她立马吩咐:“杨将军,你派一名亲信快马加鞭,让皇叔只带两千骑兵入城,其余大军秘行其后。吾立刻写皇贴,请那些命妇官眷来朝,感沐皇恩,庆吾生辰,同贺新春。”,
要想拿捏住那些藩王宗亲,那就先要拿住他们的妻女,还是师父想的周到。
处理好了一切,齐容笙才有时间去灵堂。
灵堂设在光裕殿,秘不发丧,格外冷清。
齐容笙在路上险先摔了一跤,幸好于烬扶的及时。
“怎么?路都不会走了?”于烬拉着小姑娘的手没有放开。
齐容笙习惯了依赖师父,被握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也极自然的抓住师父的衣袖,声音里暗含着不舍,“师父,皇叔祖让我即刻登基。”
“好。”于烬对此没有意见。
“那我登基之后,就得住在皇宫了。”
那就回不了界碑河,离开界碑河,齐容笙是舍不得的。
于烬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只是劝慰她,“你是大齐皇族唯一的血脉,人族就是你的责任,终有一天你要回来。若无摄政王此事,明年你也及笄了,是该继承大统了。”
齐容笙不说话了,只是牵紧了师父的手。
从前她训练累了,在哪里累了就在哪里睡着,每每都是师父把她抱回去的。师父每次都说她在哪里都能睡着,却还是每次都把她抱回去。
界碑河的五年是她最快乐的五年,有师父有师兄师姐。
窗外月光清冷,皇城的雪下的比界碑河还要猛,齐容笙跪在灵堂的前面,膝盖的冰凉蔓延至全身,冰凉刺骨。
今年,皇城会变天吗?这朝长宫会易主吗?
就是变与不变,都没有人会对她说一句老臣在此候您归来了。
于烬在旁边守着她,身上的大氅也披到了她的身上,人间大寒,天冷易着凉。
“好了,回去吧,你回宫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这里不宜多待。”
于烬说着去扶她,齐容笙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无比的心酸,“原来真的有人,连死都能用来谋划。”
她五岁时,母后身患重疾,不治身亡。
六岁时,父皇被害,她被囚禁,皇叔远走边疆,幸得皇叔祖护佑,平安长大。
皇叔祖于她亦父亦师,对她慈而严厉,爱而鞭策,如今远离,却让他受尽了孤单。
她回了寝殿,梳洗打扮了一番之后换上了华服前往议事厅。
皇叔和诸位大臣已经在议事厅等着了。
她幼时穿华服时,只觉得衣裳好看,那时父皇也总说,她是最漂亮的小公主。可现在再穿,竟是沉重无比。
“师父若是累了,去休息吧。”
“不累,我和你一起去。”于烬现在实在不放心她这个状态,还是陪着的好。
到了议事厅,诸臣行礼。
“微臣拜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容笙坐在高位之上,轻拂广袖,“众卿免礼,此番召卿来,一为商讨摄政王丧仪,二为吾平安登基计划。”
丞相:“公主的意思是先发丧,还是先登基?”
“皇叔祖留给吾的家信中,是让吾先登基,稳定朝纲,掣肘藩王,秘不发丧,待一切成为定局之后再发丧。”
骠骑大将军叹了口气,“这是以大局为重,只是太过于委屈太傅了。”
御史大夫:“太傅这一生就是累倒的啊。”
“诸位还是要忍住悲痛,好好辅佐公主,这样才不会辜负太傅。”丞相的眼眶是红的。
齐容笙狠狠地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往事,开口道:“明日以丞相为首,速速将家眷送入宫中,密切关注其他三品以上官员的动向。朝野上下大庆五天,我会给兵部尚书下圣旨,大庆期间,为防止偷盗伤人等恶行,吾给他两万羽林卫,协助他督察全城。
皇叔就去城楼,替吾接人,一旦发现人质立马送往宫中,不得耽误。”
丞相将家眷送来了,其他大臣不送就说不过去了。
大庆五天,把皇城内的军事布防都放上了自己的人,大庆为虚,掌握消息为实。
皇叔的身份是皇族的长辈,他去接人,道理面子上都说的过去。
“是,臣领旨。”
诸臣退下之后,已是深夜。
北炽王留在宫中,对于烬道谢:“谢上神特意陪着容笙下界,容笙在界碑河承蒙上神抚教。”
容笙自拜师那日起,为表对于烬上神的尊重,他是一次都没有问过容笙的情况,更别说去看她了,只是信还照常写着。
在他们大齐,师徒关系仅此于父子关系,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拜师是极为隆重的礼仪,一入师门,父母无权干涉,全由师父管教,更别说他这个皇叔。
“容笙既为我徒,自当尽心。”于烬颔首。
北炽王看向齐容笙,“公主早点休息,明日可就没有能休息的时间了。”
齐容笙扯出一个笑,“皇叔快去休息吧,您为了赶回来跑死了三匹马,一定累坏了。”
她现在全无睡意,明日附属国和藩王宗亲入朝,必得谨慎应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