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的御景山庄,会员及宾客早已散去。这种举家团圆的时刻对外地的员工却是一个不辨滋味的“满月当空”……因此每年的中秋节,山庄都会为外地的或者单身的员工举办一场晚会——聚个餐,自导自演些小节目,平时忙碌的人们在一起热闹热闹,边吃边喝的时候聊些工作以外的话题联络下感情,如同一群孤寒之人可以抱在一起取取暖。
“下面,我们请市场部门的一位同事,为大家献上一段别有异域风情的——肚皮舞!”晚会主持人报幕发言的最后三个字,好似打响了发令枪,激昂的音乐霎时响起,带起所有人的心脏跟随热烈明快的鼓点一起跳动。一名阿拉伯服饰打扮的蒙面女孩忽然现身于聚光灯下,艳红的短衣裹着酥胸,胸下一直到胯部裸露出丰润健美的腰肢,下身的雪纺红裙随着胯部及臀部的快速抖动更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性感而富有热力的舞姿,以及胸上、腰间流光溢彩的金色珠片,一道融合为众目之中撼人神经的迷魂魅影,火辣淋漓的激情瞬间点燃了全场,不时引来台下如潮的掌声和兴奋的哨声……
“等一下!等一下!”主持人拉住舞罢的女孩,不让她离台,“大家来猜猜,这位美女是谁啊?”一时间台下又开始骚动,大家把公关部、会员服务部以及销售部的美女们都点了一遍名,但很快又发现其中的一些人就坐在台下,直到台上的女孩自己摘下了面纱……
“哈哈!大家看清楚了吧——她是会员服务部的Amy Liu,刘小慈小姐!”随着主持人一声哄起,全场又爆发出如雷的掌声。刘小慈站在台上,厚厚的浓妆也掩不住一脸的羞涩,她谢过观众便匆匆退了下去,留下热辣舞蹈的影像依旧让在座的男同事们赞不绝口。
杨帆正陪着总经理Thomas和梁若清坐在台下,他也被刘小慈身上的活力所震撼。鼓掌之时,身旁的梁若清忽然偏头与他耳语:“我说杨总监啊,你整日都在花丛中工作,肯定天天都是香气怡人的吧?”
“哪里啊!您是不知道,是花就喜欢斗艳,平时大大小小的是非啊、争吵啊,搞得我都头疼,哪儿还有心思闻什么香味儿啊!”杨帆说罢,与梁若清一起会心地大笑,引得Thomas好奇地看着他们,也忍不住打听何事如此愉快。
第二天早上,刘小慈一到办公室就受到了同事们的“夹道欢迎”,围着她七嘴八舌地逗趣。
“哎呀Amy,你昨晚的舞跳得太棒了!魅力四射啊!啥时候教教我们嘛!”“对呀对呀!你是在哪里学的,跳了多久啦?那么专业,你可以去参加职业比赛啦!”“唉,Amy,你可不知道,昨天我们一起坐的几个男生,都跟我打听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不过我已经跟他们说了——用不着他们操心了,如果你要找朋友,我Steven第一个先冲上来!”“哎哟——你脸皮可真厚!你配得上人家Amy吗……”几个人推来搡去的,好不热闹,刘小慈笑着应付着,只有邓雪冷着脸远远旁观。
“嘁!不就是会跳个风骚的舞嘛!”邓雪狠狠地白了这群人一眼,又悄悄地将电脑屏幕下端的一个窗口点击放大。那是一个交友网站,趁大家都围着刘小慈的时候,她正好可以抓紧时间再浏览一下。今天又有不少人向她投来秋波,刚才她已把一个网名叫“英俊儒生”的小帅哥收到了自己的备选名单内,准备作为“重点培养对象”。
“Amy——”这时陈溪也到了办公室,她昨晚和堂妹约好一起在家过节,因此没有参加晚会,“哎呀,Amy!我刚才坐班车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车上有几个男生在聊你昨天的表演,据说你把大家都给震翻啦!哈哈哈!你可真行啊!”
陈溪正眉飞色舞地说着,杨帆也进来了。
“呦呵,怎么大家这么开心啊?”他在门外便已听到了办公室里一片欢乐。
“Morning,James,我们正在热议Amy昨天的表演呢,可惜我没看着,您看到了吗?”陈溪依然兴致不减。
“呵呵,我看了——Amy,的确跳得不错啊!”杨帆说着也将赞许的目光投给了刘小慈,接着又对陈溪感叹:“可惜呀!Rosie,你错过了一次专业表演!”
“哪儿啊……James,你可不知道,如果Rosie昨晚去了,也整个节目,那现在哪儿还有你们夸我的份儿啊……”刘小慈微微红着脸,知趣地小声道。
“哦——Rosie,你也会跳肚皮舞吗?哪天给我们大家表演一下?”杨帆接着逗陈溪。
“我?得了!得了!您快饶了我吧,这么高难度的技巧,我可搞不定!”陈溪连连摆手。
“James,瞅您都想哪儿去了!我这舞可登不了大雅之堂,人家Rosie整的都是高雅艺术——人家会弹钢琴!”
刘小慈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一起投向陈溪,搞得她尴尬得一个劲儿拉刘小慈的衣袖:“我说你……嘴边儿怎么没个把门儿的!”
“是吗Rosie?”杨帆带着几分惊奇,“这是好事儿啊!干吗还瞒着不让大家知道啊?你钢琴几级啊?”
陈溪谦虚地笑了下:“弹得也不好,所以没认真去报考。我爸爸是教音乐的,我从小跟着他学。不过也没怎么正经学,只是自娱自乐罢了。”
“能有个文艺爱好就是好事儿!我以前学过小提琴,哪天咱们一块儿切磋切磋。”杨帆说着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上班时间已经过了两分钟。
“好啦!上班时间到了——大家散了吧!”随着上司一声招呼,同事们各自回到工位。杨帆一边走向自己办公室,一边冲Steven招手道:“你昨天拿给我的那个Memo(内部通启)签好了,来我办公室拿吧。”
香港方氏集团将一份最新的嘉宾名单发传真给了刘小慈,她收到后便拿给了杨帆。
“James,这是方氏这个月要来参加活动的嘉宾名单。”等杨帆接过名单,刘小慈又站在一边发牢骚,“他们为啥非得发传真过来?赶上传真机突然卡纸,我整了半天才好……”
“呵呵,他们其实是故意的。这些都是有身份的客人,这么重要的名单他们肯定是要尽量避免发邮件给你的——否则你有意无意地转发出去,他们的信息资源泄露的概率岂不是会大很多?”
“妈呀,他们那个Lisa还挺贼!”刘小慈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建议对方发邮件时,人家却坚持要发传真,看来是比自己有心眼儿。
刘小慈留下传真件转身要出去,杨帆又叫住了她。
尽管他知道上班时间不应谈论私事,但也许下了班又没有机会了……他犹豫了下,继而轻声道:“晚上……你有时间吗?一起吃晚餐好吗?”
“哟……真不好意思……我正好约了人了……”刘小慈不自然地笑了笑,其实她已不是第一次谢绝杨帆的邀约了。
“噢,是吗……那改天吧。”杨帆也笑笑,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午餐后,会员服务部的同事们仍在员工餐厅里围在桌子旁,边喝茶边听几个男生谈天说地。陈溪和刘小慈没留下,早早就回到了办公室。
由于刚刚过完节,御景的很多会员都还没有回到北京,因此这两天球会、酒店以及俱乐部里来消费的会员人数并不多,她们也不像平时那样忙碌。慢慢料理着手头的事务,趁着此刻办公室里安静,刚好可以顺便聊聊小姐妹间的“闺房话题”。两人正说得开心的时候,有一男一女从会员服务部的玻璃门前经过。
“哎哎!爱德华N世!”刘小慈眼尖,第一时间发现了赵玉刚,即刻叫住了他们。
“哦……”赵玉刚的表情有点僵硬,“你们好……”
他在门口站住时,随行的女子也跟着停下脚步,侧着头冷冷斜视会员服务部里的两个女孩。
“哦……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钱莉莉。”赵玉刚说话间,身边的女子也随着挑了一下嘴角,算是个笑容,但并不生动。
“哟!是嫂子啊!你好!你好!”刘小慈倒是一团热情,立即迎到门口,“怎么,今天过来看看Edward?”
钱莉莉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哎呀,你可真关心他!怪不得他工作业绩那么好——这不有这么个‘贤内助’在这儿呢嘛!”刘小慈依然咋咋呼呼、热情似火,“你可是不知道——这Edward在咱们这儿,那可是个大帅哥啊!这人长得帅吧,工作能力还强,我们这儿的小姑娘吧,这是知道他成家了,也不能有啥想法了,可你是不知道她们有多羡慕嫂子你呢!”
钱莉莉听了这“恭维话”,居然连那点干巴巴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只是冷冷地瞥了赵玉刚一眼。
“呵呵……我们还有事情要做,你们先忙吧,回见啊!”陈溪意识到钱莉莉的脸色不对头,赶忙跟上来打圆场,拉了拉刘小慈,客客气气地放走了赵玉刚夫妇。
“你拉我干啥呀?”刘小慈还没回过味。
“傻呀你!”陈溪瞪了她一眼,“没看出来他老婆吃醋了吗?你还喋喋不休的……”
“拉倒吧!我又没跟她抢老公,她吃啥醋啊?”刘小慈不屑。
“你这么想,不代表他老婆也这样想。算啦算啦!咱们还是少给Edward惹麻烦吧——你看他刚才那副窘样,我感觉他老婆不像是省油的灯。”陈溪边说,边拽着刘小慈回到了各自的工位。
傍晚,办公室窗外天色渐暗,远处的御景酒店主楼华灯初上,仿佛夜幕下的繁星在闪烁。杨帆把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完,看了看表,居然还没到七点。
外面办公区的员工们都已经下班离开,杨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天的工作也是难得地轻松,他准备给自己也放一小会儿假——早点回家!
杨帆驾着车刚刚从停车场里转出来,便看见路边有个熟悉的身影,是刘小慈拎着皮包一个人站在那里。
“Amy,你怎么还没走?”他停下车,探出头来问刘小慈,“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啊……不用不用!谢谢您了……真的不用……”刘小慈的表情有些尴尬。
杨帆还想再说几句,忽闻后方有车“嘀嘀”响了两声,回头一看,梁若清从一辆香槟色的奥迪A8里伸头出来跟他打招呼:“杨总监,下班啦?”
“是啊,梁总,你也才下班啊?”
“呵呵,是啊。其实早没什么事儿了,就是想等等,请你们部门的刘小姐吃顿饭。”梁若清说罢,毫不避讳地招呼刘小慈上车。
“James……那我先走啦……”刘小慈小声说道。
“啊……好啊,”杨帆愣了一下,立即又恢复了微笑,“明天见。”
看着刘小慈上了梁若清的车,杨帆没有再说话,默默将自己的“宝来”车挪到了一边,让开路以便梁若清先走。梁经过的时候,隔着车窗玻璃向他摆了摆手,他也回了个礼。待两人的车走远,他才再次发动了引擎。
毫无疑问,刘小慈上午所说的,约好的人就是梁若清。想不到这只老狐狸动作还真够快的!
杨帆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几番主动接近都碰了刘小慈的软钉子,而梁若清却能一发即中,难道他就是刘小慈喜欢的男人类型?
梁若清在御景高层虽说官位不低也不高,但大小也算个人物。若论家底,有房有车,似乎收入也不错。虽然听说他已年近四十,离过婚,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女儿,但或许刘小慈重点关注的只是他殷实的经济条件。
年轻女孩期望嫁人后即能有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确实无可厚非。而相较之下,像杨帆这样意气风发但暂时仅仅拥有美好远景的人,就很难入刘小慈的眼了。
唉,算了!杨帆失落之余,又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庆幸——早些发现不适合,也不失为一种幸运。而他最大的感触就是身为男人一定要有发展,要够强悍。有了物质实力,才会有女人喜欢。现在的女人都很现实,生活里光有爱情是远远不够的。好在自己还年轻,如今的起步也不算低,再拼个几年,相信一定会比梁若清更有发展天地。
杨帆想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无论怎样,他都会善意地祝福刘小慈。至于她将选择谁,是她自己的决定。
这天的例会上,杨帆跟大家交代完其他事情,接着说道:“下周四,方氏集团准备再增加一个活动——Rosie,你还记不记得上次的那个方浩儒?”他突然转头问陈溪。
“噢,记得……是他的公司啊。”陈溪先是一怔,继而又恢复平静。
“是的,这次的活动是Thomas亲自给我打电话讲的。据说,方氏本打算在中秋节的时候搞个高层职员的聚会活动,后来考虑京港两地的高层人员过节时也要与家人团圆,所以就推到节后了。这次除了北京这几个我们熟悉的人物,他们香港、上海和重庆等地的高层也都会过来,听说还邀请了几家重要的外包商和渠道商。按Thomas的意思,这次不但是方氏给我们的又一单大买卖,同时也是他们花钱在替我们做宣传。这些嘉宾所在的城市也有我们的会员分部,所以说他们很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潜在客户。如果我们策划及服务令所有人满意,将来这些人在北京举办什么商务活动就会第一时间想到我们。”杨帆停顿了下,又继续道,“现在,我把具体任务安排一下,由于这个月本身就有几个重要的会议需要Anita跟进,Lucy、Steven和Frank要去酒店那边协助土耳其使馆的文化展,我看要让Amy一个人负责方氏这次的活动恐怕忙不过来——所以Rosie,你那边会籍的工作,先把急的处理了,不急的留到下周,这两天先腾出点儿空来帮帮Amy。”
“好的,没问题!”陈溪说完,和刘小慈相视一笑。不过她心里又暗暗有些担忧——上次自己把那个“恶少”搞得落花流水的,但愿他没有记仇……这次的活动这么重要,她可不想给刘小慈帮倒忙。
散会后,陈溪和刘小慈一起走出会议室。陈溪问:“Amy,你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其实也没啥特别的,James早上先跟我说了方氏的事儿,我这儿正好有现成的方案,改改就行了。回头我改好了发给你,你文笔好,就帮着改改,瞅瞅有没错字啥的。”
“啊——就是改错字这么简单啊?”陈溪有点不相信。
“嗨呀,你瞅见不通顺的地方,再帮我整通顺了呗……”刘小慈不好意思地笑笑。
“行,没问题!我办事,你放心!”陈溪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胸口。
一个多小时后,刘小慈将自己调整过的方案发给了陈溪。陈溪打开发过来的文件包,看得出刘小慈的方案做得十分用心。关于活动的日程安排、场地布置、人员配备、应急措施以及各个协调部门的调度……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虽然文字陈述偶有瑕疵,但总体来说很完整,也很细致。
陈溪一边仔细阅读,一边对坐在旁边工位的刘小慈说:“Amy,你还说让我帮你,我怎么感觉,其实是你给我上了一课呢!”
“快拉倒吧!你尽拣好听的安慰人——就算咱俩互相学习呗。”刘小慈笑着,眼睛依然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他们下午就要过来,听说是那个总裁亲自来看活动方案,因为他妈这次也要来北京。”
“哦,是吗?”陈溪随口应付着,心里却有惊讶,暗自盘算着要提前闪人,“是你跟他们谈,对吗?嗯……我下午要去酒店那边看看Lucy他们布展的情况,还要去前厅部——那现在就提前祝你好运吧!”
“咋的啦?你下午有安排?我还以为是咱俩一块儿呢!”
陈溪不自然地笑了下:“你方案做得这么好,还怕他们通不过啊?我下午真的要过去……”
“行,好吧,那你早点儿回来啊。”刘小慈倒是爽快。
“OK——”陈溪说罢,两人各做各的事。她又认真地看了遍刘小慈的方案,难得的机会也多学一学别人的工作思路。
午餐后大家照例还在餐桌边闲聊,陈溪早早回到办公室,整理了一些资料,准备带去酒店那边。其实,她的确是有事要去酒店找前厅部,但并不是很急。只因上午听说方氏集团的人要来,便临时决定还是今天去吧,免得在办公室里见到不该见的人。
“Rosie!Rosie!你在吗?”杨帆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门口四下里张望。
陈溪此时正蹲在自己的台子下面拔手机充电器,听到杨帆喊得急,连忙起身,从台子后面冒了出来,问:“怎么了?James.”
“好!好!你在就好!Amy刚才在员工餐厅的楼梯上滑倒了!膝盖不能动了,现在送医院了。”
“啊!要不要紧啊?”陈溪闻讯也有些担心,要是骨折可就麻烦了,要养三个月呢。
“不知道,应该还好,不是太严重。人资部的人陪着去医院了——现在,我跑回来找你的原因是,今天下午和方氏的碰头会,Amy看样子是不行了,所以你得替她。”
……
陈溪这才回过神来——刘小慈这么一摔,不但摔伤了自己的膝盖,还给她陈溪摔出了个“冤家路窄”……
“我?不行!我没准备……James,您自己出面行不行?”陈溪怯生生地看着他。
“哎呀,我不是得去酒店彩排MC(主持人)嘛!别想太多了,早点儿告诉你,就是让你尽快熟悉熟悉,准备得充分点儿。你也不用有压力,没事儿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沟通协调会而已,你就让他们先了解一下活动规程,有什么问题可以记下来,我们回头再调整——再说那个方总,你不是以前和他打过交道嘛,就更不用担心了。”杨帆不提这事还好,提了陈溪更是暗暗叫苦。
“……好吧……我现在就准备。”显然没有别的退路了,陈溪只有硬着头皮面对。
“很好,那你先准备吧!跟他们约的是三点钟,还有差不多两个钟头,应该够了。”杨帆临走前又给陈溪鼓了鼓劲儿,“你没问题的!”陈溪点点头,苦笑了一下。
总之,逃是逃不掉的了。陈溪静下心来回忆了一下,自从那天方浩儒来打球之后,接下来便是星期一他们公司的小姐来补办了提名人手续,再就没什么了。看来,他并没有再挑起事端,兴许是自己心虚,想多了。这么重要的活动,对他们公司也是意义非凡,他总不能拿来当儿戏,伺机寻衅跟自己过不去吧……哎呀,小陈小姐,你也太不professional(职业化)了!她想想又捶了下自己的头——任务当前,脑子里塞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是抓紧时间再看看刘小慈的方案吧。
差十分钟到三点的时候,陈溪将会议室整理了一下,把该提供给对方的资料打印出来,一套一套装订好,提前放到了会议室里。她转身刚要回办公室,却见前台的员工领着三男一女走到了会议室门口,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方浩儒。
“方总,您好!”陈溪落落大方,主动打了招呼。
“哦……你好!”方浩儒显然有些意外,“我听说,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姓刘的小姐。”
“非常抱歉,刘小姐中午不小心跌伤了,现在正在医院。因此我临时代替她,对不起!如果您不介意,这次我先帮着介绍一下活动的安排。或者,您更倾向于刘小姐,也没问题,今天您几位先将资料拿回去审阅,明天我们再安排大家一起面对面沟通,估计到时即便刘小姐不行,还有杨总监。我们也可以去您公司,这样就免得您跑两趟。”陈溪笑容可掬,心里却巴不得方浩儒拿了资料就赶紧撤军。
“哦,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你也没问题,我们急着要定方案,今天就谈吧!”方浩儒尴尬地笑笑,他也郁闷怎么每次总是这个女孩子占上风,似乎他不让步就太没风度了。其实也无所谓,只要能把事情落实了,是谁都无妨。
方氏来的人除了方浩儒,还有他的助理何艳莹以及市场部的两位负责人,据说以前他们的活动都只是市场部人员过来协调,如今总裁御驾亲临,看来他们对此次活动的确是高度重视。陈溪将事先准备好的资料逐套发到每个人手上,当他们开始翻阅资料时,她走到会议室前方主持台位置放下了投影屏幕。
“方总,我已得知,您几位和刘小姐事先计划的只是看看我们初步的方案,如果有问题再调整。依我看呢,您几位各自看文字资料,是要花时间来消化的,也不能保证步调一致,之后大家再来集中讨论,所有的重要环节也未必都会涉及到,万一有漏掉的,也许就会有问题。所以,我刚才已经准备好了一个PPT,如果各位不介意,我能否占用大家十来分钟,带着各位将方案仔细过一遍,如果中间有什么地方各位认为有问题,当时就提出来,我会把它记下来,下一次沟通之前就会调整。您几位——认为可以吗?”
“好呀!这样更好!”何艳莹连连应允,其他两位也随声附和。
方浩儒并没有说话,沉默片刻才轻轻点了下头。他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态度不恭的服务专员,办起事来倒是挺认真投入。用PPT演示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但是像这样一个小小的碰头会,原先的安排确实只是大家坐下来,看看书面的文件然后提出一些各自认为需要再探讨的问题。不过,这个女孩子说得也确实在理——每个人的阅读节奏快慢不等,对同一样事物的理解领悟也有差异,或许这个过程中就会有某些关键性的问题被疏漏了。而她作为一个临时替补的人,对于仓促接手的任务都能这么认真,不惜再多花些心思力图达到最好的效果,还真是挺难得的。
“OK,那么我们现在开始……”陈溪一边控制电脑播放幻灯片,一边仔细地讲解,遇到重点环节,她会停顿一下看看大家的反应,发现个别内容似乎有人没完全听懂,就会放慢节奏再来一遍。同时,她已将纸质资料的内容穿插在其中,以便他们知道随后该如何重温。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所有人对整整一天活动的各项日程、御景内部的安排以及与方氏之间的配合,甚至突发情况的预想和处理措施均有了清楚的了解。
“OK,基本上就是这些。请问各位,最后还有什么问题吗?”陈溪挺了挺腰,稍稍放松了一下。
“Rosie,你讲得真的是很细,而且也没费太长时间。我觉得比我们自己看要有效率,还省得我累眼睛去看了!”何艳莹说完推了推眼镜,赞许地微笑,她因为上一次帮方浩儒补办提名手续,已经和陈溪混了个面熟。
“呵呵,谢谢Lisa,你没问题我就放心了。”陈溪笑着应和,目光转向方浩儒:“方总,您还有什么意见吗?”
“如果他们都清楚了,我这边就没什么了。谢谢你,Rosie。”方浩儒由衷而言。
随后,所有人都轻松地起身准备离开,陈溪跟在后面送他们出会议室,方浩儒突然在门口站住,转身饶有兴趣地问陈溪:“Rosie,你在这里多久了,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陈溪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答道:“我吗?呵呵,我刚做会员服务不久,以前是做人事培训的。”
“做过培训?难怪,你的口才和文笔都很有功底。”方浩儒说着,主动伸出了右手,“以前如果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地方,请别介意!”
“呵呵,方总,您太客气了,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啊!”陈溪又笑了笑,很礼貌与他握了手。之后,直到目送着他们下了楼,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安全过关!
下午四点多,刘小慈才从医院回来,一瘸一拐地进了办公室。
“Amy,你要不要紧啊?你怎么没有回家休息啊?”陈溪和其他同事都关切地询问。
“哎呀,回不去。家门钥匙在包里,这不就得回来取嘛。”刘小慈正嘟囔着,忽然问陈溪:“哎,Rosie,方氏那个会后来咋样啊?我差点儿给忘了!”
“放心啦,”陈溪得意地挑挑眉,“都说过了嘛——我办事,你放心!”
两人正在谈论方氏的会议,不经意间看见赵玉刚情绪低落地从会员服务部门口经过,进了销售部。
“哎,我咋觉得,他耷拉着脑袋有点儿不对劲儿呢……走!问问去。”刘小慈带着伤,动作居然比陈溪还迅速。
两个女孩走到销售部门口,见其他的销售都不在,只有赵玉刚很颓废地斜靠在门边的沙发上。于是两人走过去,一左一右坐到了他的身边。
“哎哎,爱德华N世,这是咋的啦?咋看你有点儿不对劲儿啊?”刘小慈是直肠子,说话直切主题。
“呵,我没事啊,倒是你,”赵玉刚看了看她的膝盖,“摔得不严重吧?”
“嗨!不碍事儿!开头我也吓得要命,以为伤着骨头了呢。到医院,拍了片子;完了呢拿给大夫看了,人家说没事儿,就是擦破皮流了点儿血,所以当时觉得特疼——那啥,你真没事儿啊?我俩咋瞅着你……是不是心里不得劲儿啊?有啥闹心的事儿就别藏着啦!”刘小慈又绕回了原来的问题。
赵玉刚犹豫似的闷声片刻,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我老婆呗。”
刘小慈和陈溪对视了一眼,陈溪试探着问:“是不是因为她昨天来咱们办公室……”
赵玉刚默默点了点头,良久才道:“回家又闹了一场,还打电话给她爸,非得要给我换工作。”
“那是为啥呀?”刘小慈费解地瞪大眼睛。
陈溪想了想,说:“难道她看到了我们一班娘子军,对你不放心?”
赵玉刚又点了下头,三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妈让我一定要想办法留在北京。”赵玉刚低声说着,垂眼一直盯着地毯,“其实……那时我有个女朋友,家里也是安徽的。本来打算毕业后,和她一起回我们县里找工作的,可我妈死活不同意,说什么如果我回去她就去死……硬逼着我跟女友分了手……我妈是上海知青,当初插队到了农村,最后返不了城就嫁给了我爸,有了我和我妹妹。后来我爸得病去世了,她一个人带着我们两兄妹,一直没再婚,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回上海……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好不容易盼到我大学毕业,她说在北京也行,总之不能再回农村。我妈为了我们两兄妹,已经很操劳了,我也不忍再伤她的心。我也明白,她都是为了我们两个孩子好才这么坚决的。”
赵玉刚说着,用手指抓了抓头发,似乎想把烦恼赶出脑子。陈溪和刘小慈都没有作声。
“主要就是因为我妈,我才和莉莉结了婚。在大学的时候,她就对我挺好,可当时我有女朋友。后来分手了,我也就糊里糊涂地和她好上了。毕业后,我们就去登记了。后来她爸帮我办的户口,我进御景,也是她爸托的关系……其实她人也不坏,就是脾气特别大,有时不太讲理,再有就是总爱疑神疑鬼的。她知道我以前有女朋友,老是说我对她不是真心的……呵呵,真不真心,婚都结了,我还能怎么着啊?这不,昨天来办公室,看见你们几个都是年轻女孩子,她又有怪话了,非得让我赶紧换工作。”
“我们都是你的正经同事,她能有啥怪话啊?”刘小慈愣头愣脑的,还是不能理解。陈溪瞪了她一眼:“你呀,这还用问吗?!也怪你,昨天当着他老婆的面,帅哥长帅哥短的……惹出祸了吧?他老婆肯定记住你了!”
“拉倒吧!你老婆不会那么小心眼儿吧!我当着她面儿夸你帅还不好啊——那这可咋整啊?”刘小慈也意识到,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她那样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
“Edward,你也别烦了。你太太担心也能理解——因为你人长得帅嘛,她有点危机感也正常,说明她非常在乎你。可能是你们结婚之前并没有太多的感情积累,你这几天好好关心她,别冷落她,只要她感到安全了,也就不逼你换工作了。”陈溪说着拍了拍赵玉刚的肩,“凭我老本行的经验,可不会看错人,你做销售很有潜力!你看,这才几个月啊,你都开了好多单了,厉害啊!”
“我想,我来御景,梁总其实是碍于我老丈人的面子,难于拒绝。安排我做销售,估计就是让我要么凭自己本事赚钱,要么知难而退,主动走人。不过我还真是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接触的人多,也挺锻炼人。呵呵,他要是真帮我安排一个像工会那样只能端坐办公室的差事,没准儿我就真的废了……”
“可不是嘛!”刘小慈也跟着赞同,又像是打抱不平,“所以你是靠自己努力,你老婆凭啥老嘚瑟啊!”
陈溪递了个眼色给刘小慈提醒她别再多说,又安慰赵玉刚道:“Edward,你是有实力的人,只要遇到了适合自己的土壤,就先想办法扎下根,别管之前你是被风刮来的还是被水冲来的,现在机遇对你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虽然成了家,但其实在这个城市根基还不稳固,需要适合自己的机会来走自己的路,否则你永远要受他们的支配。等到以后站稳了脚,你也不用再担心你太太或岳父的态度了——加油!”说罢,她又重重地拍了一下赵的肩膀。
“谢谢,”赵玉刚略带感激地看看坐在左右两边的陈溪和刘小慈,“说实话,在这里遇到你们两个,还真是挺高兴的——谢谢关心啊!”
“哎呀妈呀!可别再说啦!”刘小慈突然开始抖袖子,“鸡皮疙瘩落一地!”
三人随即一起大笑。
第二天的例会上,杨帆就陈溪昨天下午接待方氏人员时的表现给予了表扬。
“方氏的总裁助理Lisa昨天下午给我打了电话,说她老板对我们的安排很满意,基本上都接受,她还特意跟我提了一下Rosie……”杨帆随即转向陈溪:“那个PPT做得不错!”
“谢谢,主要是Amy之前的准备工作很充分。”陈溪腼腆地笑了笑。
“你就别谦虚啦——那还不是你改的文案?”刘小慈说着也笑了,坐在她旁边的邓雪却抱臂翻了个白眼。
“Amy,现在方案已经初步敲定,你可以在这周四,也就是明天,让采购部通知供应商把我们新印的宣传册送过来——这样的话,在方氏活动的当晚办宴会时,我们也可以在客人的礼品袋中加一份我们御景自己的宣传册。”杨帆说罢,又低头看自己的记事本。
刘小慈眨了下眼:“可是,James,明天就拿过来,是不是早了点儿?”
“你明天原本有别的安排?”杨帆抬头看刘小慈。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那活动下周四才举办,我们这么早没那必要!那啥,我下周一打电话叫他们送过来,周二正好等方氏的东西到了一块儿装袋儿,赶得及!”
“真逗!能在初一做的事儿,干吗非得拖到十五?!”邓雪挑着眉毛瞥了眼刘小慈。
“Anita说的确实是对的。”杨帆耐心地看着刘小慈,“你看,这次的宣传册印好之后,我们还没有看过实物。下周四的活动,如果他们只是提前两天才把货送过来,留给我们的时间最多只够装袋。理论上讲,这样不是不可以,但万一发现册子有问题,或是出现其他的意外,咱们可就被动了。如果是这周五拿货过来,我们就能有充分的时间检验印刷质量,还可以仔细审核一下内容,发现有问题我们还有机会调整、补救。再者,方氏的礼品是下周二才送过来,但是礼品袋这周五就到这里了,我们还需要看一下宣传册实际的尺寸大小能否装进礼品袋里——所以,Amy,老话讲‘赶前不赶后’,咱们做每件事都应该尽量提前,把后面的时间预留充分一点儿,哪怕提前做好了放在这儿,都踏实啊。”
“噢——”刘小慈服气地点点头,“我刚才就是觉得早拿过来占地方。您这么说,也是这个道理,我知道了!”
陈溪听了杨帆此番话,心里也暗暗佩服他考虑问题细致周全。她以前在工作中也接触过很多老板或高层管理人员,但极少有男士做事如此耐心、缜密的。回想自己来会员服务部后亲身体会了这位上司的领导,不免又为杨帆的努力与敬业深深折服。他斯斯文文的,说话又有分量又有感染力,对谁都很客气,但行事却不失气魄……陈溪突然发觉自己看他的眼神中夹杂了别的内容,赶紧坐直了身体,将目光移向了刘小慈。
某次,杨帆在刘小慈身后注视她的目光,被恰巧在对面的陈溪捕捉到了一丝很特别的温柔,随后她暗中观察,感觉上司对刘小慈似有爱慕……其实也很正常,刘小慈属于东北姑娘中很有女人味的那一类型。1.68米的个子也算是高的,而比起身高1.65米的陈溪,这3厘米的区别可就大了。她虽比陈溪稍胖,但那身材堪称标准的“曲线美”。尽管平时说话有点东北的“大子味儿”,但并不是那种粗粗拉拉的效果,相反还有种质朴可爱的感觉。毕竟,人家也是人大毕业的正经学士。杨帆那样文质彬彬的男人,或许就喜欢这样有活力又心直口快的女孩子……
“OK,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可以去吃午饭了。”杨帆看了看手表,解放了大家。
“哎哎,”陈溪和刘小慈走在大家的后面,她突然拉了拉刘小慈,眼睛瞟向最前面的杨帆,小声道,“像这样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再不抓紧可就放凉啦,说不定会被别人抢走了呢!”
“说啥呢你?”刘小慈佯装不明,“谁要抢啊?你呀?那你可得快点儿啊!”
“我是说你啊——别装傻了!他对你有意思……这可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陈溪得意地一挑眉。
“哎呀妈呀!你可真八卦!别让人听到……”刘小慈立即心虚,看了下前方,又瞪了陈溪一眼。
“呵呵呵,怕什么呀!你未嫁,他未娶,怎么还躲躲藏藏的?”
“我对他呀,没那感觉……”
“为什么呀?他还不够优秀啊?海外的名牌学历,又年轻,又有才干,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你还不满足啊?嘚瑟!”
“拉倒吧!我可不稀罕,我寻思着找个北京的——哎,我咋瞅着,你倒是被他整得五迷三道儿的……哎呀……一不留神儿,把自己的心里话给秃噜出来啦!”刘小慈恍然大悟地偷笑。
“Shut up(闭嘴,住口)!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反咬我一口啊……”陈溪立即用力摇着笑个不停的刘小慈,想让她尽快安静下来,但同时自己也感觉到脸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