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门煞祭祀之日,月上树梢之时,洛澜祎以净身沐浴坐在铜镜之前,身后是诺在帮她整理发饰。
“您确定今日要穿这身衣服?”
诺的声音有些迟疑,这让洛澜祎低头看向了手边那身金色的华服,这是洛光身为大巫医,由丛真亲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阿伦门煞祭祀仪式上,身着的服饰。
抬手轻抚那上面的飞鸟以及谷物的图案,再次看向眼前的铜镜。
“我只想知道,阿卡天神与阿伦恶鬼,究竟哪一个才是护佑这鱼凫氏王城的神。”
“巫医,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阿卡天神是自祖先蚕丛起始,就被视为天神,而阿伦恶鬼是大巫师因为频繁的天灾降下,以其神族的身份,将阿伦恶鬼引入其身,以自身神力加以压制,这可不能混为一谈。”
“日有黑白,人分男女,本就因分工不同所处位置不同,米珞不过是被欲望蒙蔽了双眼,以王之性命迷惑众人,已达到她操控人心之目的而已。”
耳听洛澜祎是越说越离谱,诺也不清楚她到底有何打算,索性没有再开口。
午夜将至,鱼凫氏王城的正中不止再次架起了高高的火架,在其正前方还有一长方形的深坑,深坑前面是足有半人之高且上有尖刺的铜板,在其后是由兽形、立人、山形基座逐一向上,直达顶层,可供大巫师站立的四层神坛。
午夜十分,随着神权所的神庙之中,一声低沉至足以震裂大地的号角声响起,米珞身着黑色内外三层,外层服饰上绣有菱形眼饰图案,呈燕尾状象征其身份的大巫师服,头戴黑色高冠,长发盘于头冠外侧,头戴阔目、闵长入耳根、外展方耳,额头处镶嵌一枚透明宝石的黑金色面具,手持象征阿卡天神眼饰符号的象牙短仗,自神权所大门而出。
在其身后是头戴普通阔目面具,发髻于脑后,身着黑白相间且上有眼饰图案,分别手托七块红铜圣板,与七件五芒花瓣形圣杯的阿苏与洛澜瑕。
在这二人身后,是手拿兽形腰鼓的四位小巫师,以及手持号角的八名侍从。
踏出神权所的大门,由王城而来的十八名上身赤膊,腰间着黑色兽皮短裙,手腕脚腕上,均配有由兽骨与黑色铜铃相间的饰品,那是象征王权的勇士。
他们喊着古老的语言,声音浑厚低沉,与鼓声号声相结合,脸上粗犷的彩绘,将大巫师的队列围在中间,夸张的舞步,逐步向前。
直到她们来到王城的正中央。
祭祀的现场被分成了内外三层,正中间是象征神权的大巫师米珞,以及同样身着黑色华服,头戴高冠,长发盘于头顶、带黄金面具的鱼凫氏.丛真、柏灌氏.亚克以及杜宇。
在其身后是长发盘于脑后,身着黑色普通服饰,头戴红铜面具的王城贵族。
最外侧则是普通百姓,同样的黑色服饰,长发编辫垂于身后,脸上涂满黑色的彩绘,尤为凸显眼部轮廓。
米珞最先来到丛真的面前,她双膝跪地,双手平铺于身前,本该被丛真手中的金杖触碰后起身,缓步走上神坛,却是这一次,丛真并没有这么做。
“我的大巫师,巫医已经手托祭祀之蛊虫等候多时了,请登上神坛,开始阿伦门煞的祭祀大典吧。”
缓缓抬起头,米珞透过面具那震惊的目光,让她身边,洛澜祎的声音响起。
“大巫师,请您检查这罐中仅剩的这只蛊虫。”
站起身,米珞并没有上前查看,而是看着洛澜祎今日之服饰,透着薄怒的声音自口中而出。
“不知你今日所穿服饰,究竟有何用意?”
“那敢问大巫师今日之服饰,是象征阿卡天神?还是阿伦恶鬼呢?”
洛澜祎的声音之轻,仿佛只对米珞言说,又像是在提醒她,不要过于自信。
要说洛澜祎选择的这套衣服,不仅仅让亚御与苦阿茶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明白其为何要选择洛光只在死前穿过的这身服饰,就连丛真也不禁对洛澜祎的勇气感到钦佩。
而她对米珞提出的问题,让她不过微微轻笑。
“看来你以做出你的选择,大巫医洛澜祎。”
“多年前的那场瘟疫,你以同样的祭祀,置我的母亲含恨而死,今日我便是她,米珞,你要不要再赌一次。”
凌厉的目光,低沉的声音,只因为亚御在祭祀前看到了洛澜祎选择的祭祀服,她将多年前,洛光为何突然离世的原因告诉了她,同样的阿伦门煞祭祀仪式,同样的蛊虫,同样的方法。
这份威胁,米珞并没有理会,而是转身再次看向了丛真。
“敢问王是否许我在祭祀仪式之中,代行王权呢?”
“今日,我只愿祭祀的初衷,是保我鱼凫氏联盟集团万年顺遂,今夜过后,两位首领就将离开,还请大巫师尽快开始。”
再次明确米珞今日无法代行王权,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随着仪式开始,米珞站在神坛之上,口念召唤阿卡天神的咒语,并将对应这句咒语的液体倒入相应的红铜板上。
这一幕让洛澜祎极为熟悉,那句咒语她也似曾相识,她的神经在紧绷,眼前的祭祀血腥恐怖,让她不寒而栗。
随着由她带领亚御与苦阿茶两位巫医,将放有蛊虫的陶罐,放置在火架正中央,并且打开陶罐盖子的那一刻,纵使洛澜祎早有防备却被突然跳出的蛊虫直面自己,吓得瞬间就慌了神。
从高高的台子上跌落地面,蛊虫再次迎面而至,洛澜祎想要抵挡已是不能,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不止替她挡住了这只蛊虫,还将她用力的推到了一旁。
“你没事吧!”
完全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居然是丛真,而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透着紧张,他手中的金杖此刻在不远处的地上,他的额头上是那只蛊虫,看到他瞬间向前倒去的身体,洛澜祎没有片刻的犹豫就冲了上去。
即将碰触到丛真,韩坎已经先她一步扶住了他。
而米珞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