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后的第9个月的大复查本周就要结束,本周仍旧在住院,仍旧在继续检查。上周的时间和本周的时间,我一个人单处的机会多起来,每天晚上没人管,都是自己忙到凌晨2、3点,主要是在看一些平时没有空看的大片。
8月30日,戈尔巴乔夫逝世,享年91岁。9月1日那天,铺天盖地的戈尔巴乔夫视屏遮蔽了整个媒体界。我也趁着这个机会深入地了解了一下戈尔巴乔夫的一生。看了一部三个小时的纪录片,俄罗斯媒体的采访记录片《戈尔巴乔夫的生平》。他从青少年开始,自律、坚强、优秀。一个农民的儿子,一生的优秀使自己中年步入政界,一直做到前苏联的最后一届总统。戈尔巴乔夫生平三个小时的记录片看到夜里三点,很是过瘾。
家里有人的时候,他们是不允许我这样熬夜的。但是人做到自觉地自律还是有问题的,我的自律是公认优秀的,但是为了自己的“喜好和学习”,我还是会毫不在意地和自己撕毁优秀和自律的合同。家里有人的时候我可以做到不熬夜太深,每天12点左右即可,适可而止,也是为了家中有病人,能够让病人有个安静的睡眠环境。病人没在家了,住医院了,我就开始我行我素了。
人生很残酷,生活很无情,如果我要是用一个词来区分优秀的人和平凡的普通人,用一个词一个态度来区分,那就是自律。不是在全部人都看着我的时候努力和自律,而是在没有人看着我的时候,在没有人监督我的时候。当我的观众不在,当我的监督者不在,当我只剩下我自己,我还是做不到我的自律。
最近都是白天早起,去医院陪同爱人的各种检查,爱人禁止我去他的病房,说,病房都是重病号,我看了会难过的。这次爱人住院床位比较紧缺,陈主任只有将爱人安排在一间男女混合的5人病房。三个男性,两个女性。
爱人住在房间中间的床位,左右的床位都是重病号(左边男的重病号右边女的重病号),都是手术后转移的重病号,爱人不愿意我进病房是怕我看到他睡在这样的重病号环境中,怕我会出格地要求他出院,在门诊继续进行大复查。
我目前没有住过医院(除了生宝宝),我更不能忍受医院的恶劣环境,更何况床位的左右都是重病号,连呼吸的空气都是重病号的呼吸浊气息,浊何以堪!我也没有经历过任何痛苦,如果有一天,我得了重病,需要我承受疼痛,用痛苦来维系我的残生,那我一定会自己了断自己的残生。
同房间的一个女病号,33岁,两个孩子的母亲,第一次癌症后手术了不久,转移到了卵巢,做了卵巢切除术后不久,又发现转移了肝脏,这次住院就是又做了肝脏部分切除术,女病号就是动过三次刀子的女人,好坚强。爱人说,女病人家里条件很好,浙江人,女病友的老爸和老公都有自己的公司,女主勇敢地接受了三次手术,为了活命,她还要做几次手术?我心里在想,做到死吧。
邻床还有一个男病号,三个月时间,不明原因的全身机能衰退,外地的,来上海检查,一查,晚期肝癌。这次住院医生说,全身扩散没有手术的指征了。天啦,一家子的崩塌,竟然连手术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我的妹夫小叶,查出肺癌,手术的机会都没有,三个多月,四个月不到就走了。
爱人说,这次住院的同病房的病友,状况都不好,都像是熬不过去的重病人。这个病房的病人看着我爱人像好人一样,进进出出,好生羡慕。其实有什么羡慕的?无非早一步晚一步的问题,死神还没有顾及到我的爱人。爱人很是乐观: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我在想爱人那是装出来的吧!
我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术后一年是安全的,术后两年就要开始像这个同病房的女病友一样,发现哪里有转移,刀子就指向哪里,我们就是在刀尖上苟且地活着的人,一年,一年,又一年,底线三年。
上周陈主任亲自给爱人做了胃镜,让我们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本周的加强腹部CT是我们关注的项目,还有B超。在我陪着做B超的时候,医生同意我和病人一起进B超室,在做的过程中,我仔细看着我怎么也看不懂的超声波段,已经问过医生多遍“有没有发现新的问题啊”?
开始医生还柔声地回答我,还没有发现新的问题。后来医生被我问烦了,就敷衍我说,去问你的床位医生吧,他会仔细告诉你的。爱人又是责怪我一番,你咋就这样的弱智?是的,人,总是被逼进墙角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
B超检查,搞清楚了一点,在胆囊部位,爱人总是喊痛,总是怀疑是不是转移到了胆囊这里,就像刚出院时,爱人右锁骨有肿大、还疼痛,爱人就怀疑是转移到了锁骨淋巴结了。后来右锁骨淋巴结渐渐消肿,化疗时医生认为是锁骨静脉埋针引起的炎症。这次的胆囊部位疼,爱人也是怀疑转移,B超做过才放心。
我们每天就是这样地在刀尖上苟且地活着,一个小小的不适,一个小小尖刺,就会扰得我们心神不定,疑神疑鬼。
加强腹部CT也做过后,就等着报告,等着陈主任给我们一个复查总结和预测。这时候,我想起给去年12月份给我们手术的阮灿平教授这样预测:我们先看一年、一年过来我们再希望于两年、两年能过来,我们再希望能过三年。去年手术后出院陈主任背着爱人对我说,两年没有问题,再看以后发展会怎样?
这次大复查以后,陈主任嘱咐我们,术后一年基本没有问题,以后可以半年来做一次检查,自己不放心,可以三个月来检查,自己感觉不好,感觉有情况随时来复诊。最后陈主任安慰我们,希望熬过三年,就基本解放了。
我是临床工作者,我是科学追随者,我相信科学,不相信奇迹。辛酸的眼泪是培养我们心灵的酒浆。不经历尖锐的痛苦的人,不会有深厚博大的同情心。陪伴爱人抗癌的日子,记录我的心路历程,是为了日后更加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