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夏始之被审查了九天才放出来。
在审查的过程中,她才逐渐明晰:冉伟出事了!因为所有问题都是围绕着她和冉伟的关系展开的。其实,夏始之被从家中带走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估摸出来了。夏始之清楚自己从来不做违法的事情,即便是通过冉伟的关系销售保健品,自己从中扮演的角色顶多算是道德层面的事情,构不成违法。想到这里,她心里还算坦然,跟着检察院的人等电梯的时候,夏始之看见文更生穿着一身睡衣从安全楼道里出来。原来,文更生听见玻璃珠子落地的声音,不由得心中狂喜,连睡衣都顾不上换,便从安全楼梯爬上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文更生当即傻眼了,他拦住检察院的人询问什么事。
检察院的人着便装,便有人向文更生解释,说是西城区检察院的工作人员,还向他出示了工作证件。
文更生看了夏始之一眼,眼神中颇有些责怪的意味,但他对夏始之说道:“认真配合调查,大大方方谈恋爱没有什么丢人的,小豪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吧。”
对夏始之来说,这九天似乎有一年那么长。他把自己与冉伟的交往过程反反复复交代了好几遍,甚至讲过做爱的过程,但她始终咬定自己在跟冉伟谈恋爱,这也是那天晚上得到了文更生的暗示。在她即将被带进电梯间的时候,文更生叮嘱道:“大大方方谈恋爱没有什么丢人的……”
而几天前,文更生还在讥讽她,说她“拿奸情当爱情”。接下来的状况印证了文更生的说法,夏始之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里知道文更生说的没错,自己就是在用爱情做麻醉剂,以掩盖自己为了钱上床的事实。文更生肯定是自费调查了冉伟,才会理直气壮地来找自己“问罪”。既然他如此笃定,不可能几天后就180度的大转弯,把奸情说成爱情。没错!文更生是在暗示自己,自己是在跟冉伟谈恋爱。这就对了,恋人之间相互帮忙无可厚非。在这煎熬的九天里,夏始之突然觉得文更生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如果此刻文更生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甚至会觉得亲切。
第七天和第八天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来找夏始之谈话了。第九天,一位工作人员走进来,对夏始之说:“对你调查算是告一段落,你先回去,该干嘛就干嘛,关于调查内容,你要严格保密,不准对任何人泄露。”
夏始之问道:“我犯法了吗?”
工作人员说:“犯不犯法,法院说了算,你要做好退还赃款的心理准备。”
夏始之道:“我光明正大的谈恋爱,我以团队最低价卖保健品给冉伟的企业,我赚的是公司的销售提成,凭什么说是赃款?”
工作人员严厉地说:“你已经涉嫌权色交易,关于案件定性,还要看我们接下来的调查取证。”
夏始之回来的那天晚上,文更生在全聚德烤鸭店订了一个包房,说是要给她接风洗尘带压惊。等夏始之和文更生进包间的时候,明秀阿姨和她的混血孙子早已候在里面。明秀阿姨抢前两步,与夏始之抱在一起,两个女人开始抽泣抹眼泪。文更生嬉笑着把两个人劝说开来,四个人刚刚坐定,徐中来和小豪一步闯进来。这一回,是夏始之主动拥抱了儿子,小豪有点受宠若惊,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因为妈妈对她很少有亲昵的肢体接触。
徐中来也走到夏始之的跟前,他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用一只手扶住夏始之的胳膊,嗫嚅道:“等小豪放了寒假,你来挑个地方去度假吧,我来安排。”
夏始之微微侧身,不经意地撇开徐中来的胳膊,冷冷地徐中来说:“我哪里都不能去,要留在北京等待调查。”
文更生急忙起身打圆场,他热情地拉着徐中来入座,徐中来有些尴尬,说他只是过来送儿子的。
文更生不容分说,就把徐中来按坐在椅子上,还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她现在需要亲情的陪伴。”
徐中来小声回道:“我们离婚了,情分早就疏远了。”
文更生说:“那也比我近。”
徐中来眨巴着眼睛,回味文更生说的话,有点不明就里。
席间,众人没有询问夏始之接受调查的情形,大家尽量说一些开心的事,要么就逗两个男孩说笑。
明秀阿姨问夏始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夏始之囧了瞬间,说道:“我压根就不是做销售的料,所以,我也不想在原来的公司干了。”
明秀阿姨说:“那就去福利院应聘副院长吧,你的各方面条件都合适。”
夏始之犹豫着:“我现在还在接受调查……”
文更生接过话:“根据我的经验判断,你如果有事,或者是要处置你,他们是不会现在放你出来的。”
文更生举起酒杯,跟徐中来干了一个满杯,一副深谙此道的样子,继续说道:“既然放你走,就不能不对关了你九天有个说法,所以才会危言耸听让你有所忌惮。放心吧,人家不是暗示你了,该干嘛就干嘛,听明秀阿姨的,应聘副院长去。”
大家都把话往宽处说,夏始之的脸色这才舒展开来。
看着文更生和徐中来推杯换盏,明秀阿姨很是开心,她小声对夏始之说:“最近没啥事,去一趟韩麻营吧,带上你的侦探男朋友。”
夏始之的脸上即刻恢复成冷色调:“我为什么要去找我这辈子最恨的人。”
明秀阿姨说:“就算是这辈子花解不开这份愤恨,你至少也得知道你恨的是谁吧。”
夏始之瞅着坐在对面的小豪,处在愣神的状态里,她没有说要去,也没有拒绝。她的神情像一只忘了采摘的茄子,被霜冻摧残的皱皱巴巴,从皮色到茄子心正在缓缓变成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