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玄夜哥哥。”
玥姑娘躲在被子里穿好的衣服，厚实的披风长至她的小腿，整个人都裹得严实，房门自外向里的开启，顾玥的神情不是太好，“谁要当你妹妹？”
“当得祝以尘的妹妹，当不得我苍玄夜的？”苍枫挑了下眉，手中还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铜盆，盆中的水难得没有结冰，“你的以尘哥哥会给你送洗脸水吗？”
别说祝侯了，就连她的亲兄长都没做过这事儿。
这水是刚烧开的，手伸进去烫得双掌经络全舒展开，温温热热的，小姑娘僵硬的表情就此化开。
顾玥擦干双手，掀了棉被捧起浑身冰凉的小蛇松手，温热的水溅起些许水花沾湿了披风上绒毛。
寒潮褪尽，温水中的小蛇重获新生畅快地游了一圈，挣扎片刻才探了颗脑袋出来，舔舐着顾玥搭在盆沿的指尖。
苍枫见状轻笑：“你主人把你丢进她的洗脸水里，怎么还感激上了？”
“你都给我带水了，也不多带一盆，这可怪不得我！”顾玥挑逗着相柳，一副无辜样，“一会再给你讨一盆热水。”
不稍片刻，又有人来敲门，是这间客栈的伙计来替换炭盆的，还顺带问上一句：“两位是去大堂用午膳，还是在房中？”
“都送到这间来，再送一盆开水和多添几个炭盆来。”苍枫吩咐时也不询问顾玥的意见，惹得小姑娘不满了，在伙计退出去后抬手甩了少年一脸水，“你怎么不问我要不要在房间吃？”
“外头虽说也烧了炭盆，可人来人往的，门关不严实，难免更冷些，你确定要出去吃？”小姑娘陷入了沉默，苍枫今日的心情似乎比平日好上许多，“你对寒冰的操控炉火纯青，怎的如此怕冷？”
“水泽没有这么冷。”她转到火盆边暖起手，望着窗外的一片雪白，“也不会下这么大的雪。”
光秃秃的树梢上压着厚厚的雪，那是生长在四季常青的顾玥从未见过的陌生景色。
“想玩雪吗？”
昨天他们寻人时，顾玥趁着苍枫打听消息的功夫，俯身抓了把雪把玩了片刻，她以为少年不知道，也不应，只转了个话锋：“你今天点了什么菜？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吗？问也不问就点！”
“你今天怎么这么闹？”苍枫无可奈何，“是你喜欢的酸甜口。”
连顾玥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的，总想和这个少年唱反调，“我今天想吃辣！”她只是随心而已。
顾家婆婆在她得了十净莲花的那日，爱怜地抚着她的垂髫道：“我们家小玥玥这辈子都要随心而为，不要被些糟心事束缚了手脚才是。”
她记住了婆婆的话，一记就是十年。
“你确定要吃辣？”玥姑娘并非碰不得红的人，只是不太爱刺激的口味，他们途径嗜辣的地方都会点当地的特色菜，顾玥都能吃完，只是吃得不算尽兴。
苍枫看得出贪吃的小丫头吃得并不开心，后来他在顾玥点过辣菜后都会再添上一两道清淡的，“你要实在想吃，一会伙计来了再加几个菜就是。”
于是伙计端来新的水盆时，顾玥急匆匆的打断了要加菜的少年：“我又不想吃了。”
“玥姑娘……”苍枫在伙计的一脸迷茫中笑出声来，“你今年到底是十七岁还是七岁？”
在他看来，今天的顾玥就像是个孩子一般无理取闹。
“什么十七岁？”顾玥撇了撇嘴，“本姑娘才十六！”
女孩儿最讨厌被说大年岁，她也不例外。
苍枫掩面直笑，也不反驳，帮着顾玥将相柳移了个盆子，一句“这是刚送来的，很干净。”让相柳收起了獠牙。
苍枫从不因这条蛇的不良态度而恼怒，“你主人今日是怎么了？”
相柳不知道，也不可能回复苍枫的问题。
一连添了三个炭盆，占了房间四个角落，房间彻底暖和起来，十净莲花撒开欢，也现了身抱怨道：“玥姑娘偏心相柳！”
“不然我把碧波镜也丢进水盆里？”说罢她解开豆绿色荷包的封口，作势要把镜子丢进洗过脸的盆子里。惊得十净莲花又是一声“玥姑娘！”
“不想进温水了？”
十净莲花愤愤难平，问了苍枫一直想问，又没问的问题：“你今天吃错药了？”
顾玥也觉得今天的自己不对劲，只以为是“找了那么久没找到宋君微……”
“我今早出门得知大雪封了路，再过些时日我们去周遭的村子打听打听，许是隐居在小村落也说不准。”一个君游县的范围太大，所包揽的不止只这座城镇。
伙计先送来了一碗面，泡着上排汤，加了一颗剥了壳的白蛋。
“怎么就一碗？”顾玥不知道苍枫究竟点了些什么，“你今天想吃面？”
“给你的。”苍枫示意伙计尽快将其他菜也送进来，“今日是晚冬初四（十二月初四），玄夜在此贺玥姑娘诞辰喜乐。”
顾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到了今日，自己真的是十七岁了，“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苍枫示意寿星随意吃上几口面，也别吃太饱了，“顾家几代就你这么个姑娘，十六年了……每年晚冬初四总要大肆庆贺，怕是没有灵修不记得玥姑娘的寿辰吧？”他总笑着，“我不如你们家有钱，实在没法子在这里为你高调庆祝，只有一桌酒菜还望玥姑娘不要嫌弃。”
所有人都知道顾南浔会在女儿美年达的生辰这日，财大气粗的包下水泽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宴请没有请帖、无法入顾家岛屿的四方来客。
晚冬初四的夜里，水泽的城中都会有庙会，是由顾家出钱，请的戏子、歌姬、杂耍彻夜的演出，没有断绝。
以至于没人不知晓灵脉极差的顾玥姑娘是顾家家主的掌中宝、心头肉，比之天赋异禀的顾珩在家中还有话语地位。
顾家人对顾玥的偏爱是明目张胆的，据传闻她的两位兄长对她也是极尽的宠爱。
各个家族的姑娘都希望成为顾玥。
没有女孩儿不希望自己是被捧着长大的。
那些姑娘也认定，举世唯有顾姑娘一人称得上被千娇百宠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