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极必反?像我这样吗?”
顾玥像只刺猬,突然竖起了满背的利刺。
这四个字,当真是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也不怪她突然变了脸色。
苍枫意识到这姑娘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说那个,我的意思是,积攒过多的功德,不求回报,也会有灾劫应在你们身上的。”
想当年顾浩澜伸手帮了他一把,正要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时,让他给追了上去,硬是要许下一个他日报答的承诺。
他们帮人是交易,受人恩惠也应要报答,正是他们苍家的行事准则。
“过多功德压身未必是好事。”
而收取酬劳的作用就是削弱那些功德。
“我们顾家也有顾家的考量,并不是每人都是如此的。”
旁支的那几脉除了本家有吩咐,倒是很少做些不求报答之事。
“清霖县这件事你是不准备向这里的官府索要些什么?”苍枫不欲在这件事上和顾玥多起争执,立即表明态度,“你不要我就要了!”
“说好帮我解决这里的麻烦后让你见十净莲花的!”顾玥急匆匆地开口,“这就是酬劳啊!”生怕苍枫现在就去同此处监工商讨费用问题。
“我已经见过器灵了。”
“什么时候?”
自那日她在溧阳河畔透支了十净莲花的力量,那抹总是唧唧歪歪吵得没完没了的器灵就再未出现过,她的世界归于安静,很久都没一个声音在她遇到不懂的东西时引到着她,就好像是未曾存在过似得。
可顾玥清楚,那陪伴了她十多年的小人儿绝非是她妄想出来的,碧波镜中她最熟悉的灵力依旧在流淌着,虽然虚弱,但是她依旧能够感觉到。
“鸿门客栈,不然你以为……”苍枫指了指顾玥的衣领,结合着后面的那句“我会知道?”倒是十分的暧昧。
顾玥的手掌抚在少年所指的位置,有一些硬,布料下是那枚她从未离身过的玉锁,她十几天以来的疑惑终于得了解答,原来是十净莲花在她命在旦夕的时候现身将锁的秘密告诉了苍枫,她才能够捡回一条命。
“谢谢。”她又一次致了谢意。
苍枫又说:“只是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十净莲花就又回了镜子里,下次我可不是只要见见这么简单了。”
顾玥闻言,咧嘴笑了,“你想问它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又一次交易如此简单的商量妥当,苍枫还不满足,又提醒着:“你还欠我四个情呢!”
“你还想要什么?”顾玥自来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你只管提就是了,只要我能办得到!”
“你能办到就随我提?”苍枫显然对这个承诺也很感兴趣,“只可惜我还没想到,就先欠着吧。”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抱着让顾珩的妹妹也体会一次欠着恩情迟迟无法偿还的想法,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着。
话才落,苍枫立刻做了个十分越矩的动作——一把搂过顾玥的腰两人紧紧护在怀中。
顾玥的脸颊贴着少年的胸膛,除了月白色的柔软面料她什么都看不见,耳边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呼救声,脚下忽然虚空,不再有着力点,她下意识地攥住了少年腰间的衣料。
有风声呼啸而过,夹杂着苍枫所特有的灵流。她能感觉到她披散的长发不受控制地飘舞着,她不自觉的抬手笼一下发丝。
“玥姑娘,怎么办?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了。”苍枫不急不躁地说着,在这慌乱中莫名的使人心安。
他带着女孩儿站在最高的一株老树的最高枝干上,总算有了脚踏实地之感,她侧脸回眸,只见河水冲破了沙包壁垒,有一条巨大的尾巴划过水面,又再度沉入水底。
水中是壮丁的苦苦挣扎和残破的浮木。
顾玥听到少年用着低沉的嗓音提醒着她:“现在是你发挥的时候了。”
冰蓝色的灵力光辉在她双手间迅速汇聚,凝成了那把染了血的沇灵伞,顾玥开了伞,伞于她手中,就如她的本身,一起绽放了冰蓝色光芒。
浅浅的光芒在白昼中并不起眼,以她的娇躯为中心荡漾开,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刚才涌出的水里。
她用的不是顾家最高等级的咒术冰封万代,而是最基础的灵咒——碧虚诀中的漩潮。
“玄夜公子,还请你帮我护法。”顾玥想起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尖锐尾巴,不由地正了神色,也不等苍枫回复。
她难得的严肃认真。
随着清雅的嗓音吐出的一个“起”字,零落在水中已经黯淡的冰蓝点滴再度亮起,拖着淌出的河水,不再顺势而流,逆着该有的流向向空中而去。
在这流水的朝向下,娇小的顾玥看上去忽然不再那么柔弱,她就像是世间所有水流的主人般俯视着一切,最后任由涌出壁垒的水将她包裹,不可思议地成了一个巨大的,悬浮在半空之中的旋涡。
残缺的壁垒依旧有水争先恐后地涌出,不出意外的也都成了那扩大旋涡的一份子。
裸露而出的地表皆是枯死的草木。
可顾玥看不到,她的声音自水中传出,略有些焦急,也有些力不从心的狰狞:“我撑不了多久,快把缺口补好!”
劫后逃生的壮丁还在平缓着慌乱的心悸,顾玥的声音也不大,没能听得到。
苍枫跃下树梢一把捞起似是领头的那人,恐吓着:“玥姑娘灵力耗尽前,你们不把缺口补好就只能等死了!”
他的发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可算看到半空中的异样,现在爬起来补好缺口吗?那是不可能的,大多数人都在恐惧着旋涡失控后再度倾斜而下,手忙脚乱地挣扎爬起,然后……
四处逃窜。
还没跑两步,“轰隆”一声巨响,在疯狂逃命的人们甚至不会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苍枫回头了,只见一只鸟首鹿身的异兽轰然摔落在旋涡之下,一条足有十丈长的纯白大蛇昂扬着它那诡异的九颗脑袋,冲着艰难起身的飞廉一齐吐着猩红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