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枫和樊隐都已祭出神器。
黑暗中,久不见天日的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他两边手腕上分别有一柄弯刀。
腕刀,曾是顾姬亲手为挑选的兵刃,是这对腕刀劈开炎山,取走那枚山川之心。
也是这对腕刀直逼过顾姬的面门。
腕刀挥舞,他驱如臂使,每一次攻击都裹挟着烈焰,气势汹汹。
苍枫并未使用扶摇扇,他以同为利刃的清商应对,虽不占上风,却游刃有余。
千年的禁锢,剥削了他的灵力,未曾削弱他的身手。
狂风与烈焰相碰撞,火势更大,樊隐未曾搭理被吞噬的树木。
有猴儿自树上跳下,急奔向战斗的外围。
浓烟滚滚升起,火焰也开始向周遭漫延。
“樊隐!”苍枫怒目而视,“你阿姊已经为你操碎心,还想怎么样?”
“呵呵呵呵呵……”樊隐诡异的笑声响彻天际,“阿姊?她还是我的阿姊吗?”
有水滴落在他们的脸颊上,苍枫抬手拂去。
借着乌云,大雨倾盆而下。
“天雷劫怎么会有雨?”
樊隐见识过太过分天雷劫,何曾落过水?
他背对着石像,并未看到石像正散发着光辉。
冰魂、雪魄鸣叫着,相继飞出,直指樊隐面门。
他挥动腕刀,挑开长剑。
两柄剑并未沉入湖中,皆向他的身后飞去,光晕吞没石像,樊隐回头看去,有模糊的身影一左一右握住两柄长剑。
苍枫眯起眼,看着神魂出现在天地之间。
他看到那双与顾玥生得一模一样的杏仁眼正古井无波的望着一切。
樊隐挥刀动作一滞,他双目瞪大,轻轻的呼唤声随风飘荡:“阿姊?”
他颤了颤,视线在白蛇盘绕与双持双剑的身影之间来回飘动。
“阿隐。”她双手各挽一个剑花,语气平和,似是不认为那正在减弱的火势是他所为,“都是我。”
她踩着湖水,缓步走着,立于水面之上,与悬于空中的樊隐对视:“现在的我就是一道神魂,就算有冰魂雪魄剑的加持,也压不住你太久。”
“阿玥——”他没想到神魂会如此直白告诉樊隐真实情况。
他还是小看了顾姬对樊隐的偏宠。
“别担心。”神魂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他不会阻碍顾玥渡劫的。”
雨水洗涤大地,他们的衣袍都黏在身上,并不舒适。
三方鼎力,彼此之间都没有轻举妄动。
转瞬间,第三轮天雷劫竟已结束。
相柳洁白的身躯染上斑驳血迹,鳞片掉落的疼痛钻心刺骨,它却不敢轻举妄动,将顾玥牢牢护在身躯之中。
顾玥的状况并不好,整洁的衣衫支离破碎,鲜血自她唇角滴落在地,肉眼可见之处无一不是伤痕累累。
但他们的血肉都在以肉见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是他们身躯重塑的必经之路。
沇灵伞斜倚在一侧。
恍惚间,她看到有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在其上若隐若现。
装放碧波镜的荷包已破碎,小小的镜子掉落在一旁,颇有一种无人问津的凄惨。
十净莲花落在淬玉玄铃的上面,道:“这只小铃铛要撑不住了,还是差了点。”
顾玥用力擦去嘴角的血迹,单手撑着膝盖费力站起,踉跄的行了两步,弯腰拾起淬玉玄铃,拇指摩挲着铛身,确定没有裂痕,柔声道:“你已经很棒了,休息会吧。”
随着话音落下,淬玉玄铃消失在她的手心。
顾玥的视线落在碧波镜上:“你还好吗?”
碧波镜是顾南浔用灵铜为顾玥打造的小玩意儿,只是雕刻精细,算不上正儿八经灵器,全仰仗着十净莲花的灵力支持,才在顾家奉为宝物。
十净莲花目光坚毅:“放心,只要我撑得住,碧波镜就不会有事。”
“那就辛苦你了。”她又持起沇灵伞,挡下部分雷击。
只这一下,她手腕脱力,伞掉落一旁。
又一道雷击落下,十净莲花飞身而上,于相柳之前率先接下这一击。
眨眼间,雷电穿过虚影,落在相柳身上,粗壮、修长的身躯颤抖着,依旧坚挺傲立。
沇灵伞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高速转动,挡在主人之前,又一次被击飞。
“啊——”
顾玥闭着眼,忍受着雷电游过全身的疼痛。
焦味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她的脸色白到透明。
当这一轮雷电全数落下,她再也忍不下口中的腥甜,一口血喷出。
地上、镜面上、沇灵的伞柄上,甚至是一截蛇躯都被洒上点点猩红。
又都被雨水冲刷干净。
顾玥顾不上看焦黑的肌肤,她盘腿落座,闭上双眸,双手掐诀。
雨水似被什么力量操控,汇聚成水流在空中流淌,像是一条清澈、透明的柔软丝带飘荡着,穿透蛇躯。
水凝成的丝绸环绕在顾玥周身,不断的涌入那残破不堪的柔美身躯。
伤口正在愈合,焦黑的皮肤缓缓的生出新的娇嫩皮肤。
一时之间,水灵彻底压制住充斥着这个湖泊的魔气。
她一门心思都在突破上,对于苍枫、樊隐又一次打得不可开交情况不得而知。
飞廉还会时不时的来上一蹄子,樊隐第一次险些吃亏,就以烈焰环绕周身,飞廉再无从下脚,却仗着速度优势未曾有损,它时不时的现身,又隐入黑暗。
樊隐的双目通红,语气中颇为不耐:“烦人的畜生。”
神魂握着双剑,在相柳的不远处,以守护姿势立着,未曾加入混乱的战局。
双剑却不平静,剑身微颤,对即将到来的风暴跃跃欲试。
“你想陪她历劫?”神魂低头望着剑刃,“最后再陪我一会吧,没有你的力量,我控制不了这场大雨。”
神魂的力量终归只是一缕魂魄,她能镇压封印,却没有驱动术法的力量。
若非魂魄与这对神器之间的牵连没完全断绝,她还能驱使,这场大雨也降不下来。
整片大山都将被烈焰焚毁。
万千生灵的性命都将化为焦炭,幸免于难的也会流离失所。
她说:“你要帮我。”
闪电领着熊熊烈火从天而降,黑暗被染成赤目的红。
脚步声跨过丛林,请荆大师手持金灿灿的禅杖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抬首与魔神樊隐对视,轻念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