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枫的手覆上遮住面容的面具,想摘,又似有所顾忌,他缓缓垂下手臂,说:“世家的事,还是少知道些,对你没好处。”
魏清之对此不置可否。
多数人只道四大世家同气连枝、相辅相成。却不知四家之间也有龃龉,并非表面看到的那般和睦。
魏清之是独自一人回的营地,苍枫还在那处,望着树林深处许久,忽然道:“你不守着阿玥,躲在那里听什么墙角?”
九头蛇缓缓爬出黑暗,它并没有恢复原有的大小,却也比盘在顾玥身上时庞大百倍。
“她让你来的?她在这?”说着,苍枫闭目,仔细感受着林子里的风动。
苍枫能感受到附近除了一些小动物,并没有除他和相柳以外的中大型生物,他平静地仰望着巨大的九头蛇。
那九张血盆大口长着,给他一种随时都会被轻而易举撕碎的错觉。
“你自己跟来的?”
相柳点头,其中一个脑袋猛的冲击向苍枫。
苍枫不慌,在蛇头碰触到他的瞬间,那道不动如山的身躯消散。
不同于顾玥化作片片雪花的飘雪,苍枫是彻底消失在原地。
无影无踪。
相柳的九个脑袋极谨慎地观察四周,试图找到苍枫的踪迹。
奈何,它还没找到,忽然就觉得其中一个脑袋上多了一些重量,另一个脑袋冲向高处俯瞰,是苍枫不知何时站在了它的头上。
相柳不给苍枫喘息时间,那颗于高处的脑袋龇牙咧嘴地俯冲而下。
苍枫一抬手,似有气流在他身前形成漩涡,并且漩涡的转速在呼吸间就变得极快,扭曲了他们之间的间隔。
那个脑袋似是感受到危险,急忙改变方向。
一个头变了道,还有七个头从四面八方接踵而来。
这次,苍枫甚至连手都没动,便有漩涡将他的四周包围,裹挟着断枝残叶围绕在他的身侧。
八个脑袋都无从下嘴,唯有在苍枫脚下的那个脑袋猛然仰头,苍枫没站稳当,翻了下去,却又悬浮在半空之中。
只见年轻人脚踩浮空的残枝烂叶,悬空而立,衣袖在风中翻飞。
任由周遭树木遭受怎样的璀璨,他都和那九个头无声地对峙着。
苍枫没有主动出手对付相柳。
相柳也忌惮苍枫已经化神的境界,不敢贸然对这个年轻人出手。
两方再次陷入对峙,时间在夜晚像是被静止,不知过去多久,苍枫才再度开口:“你不回去保护你主人,我也该回去。”说着,他转了身。
相柳却不让他离开,扭动身躯,挡在苍枫身前。
苍枫轻笑,终于意识到相柳这是在干嘛,他并不意外地问:“你不让我见顾玥?你在赶我走?”
同行的这几个月里,相柳并不是第一次试图驱赶他,只是以往的每一次它都没有如此明确的表态。
相柳的九个脑袋齐张,九道粗壮、腥臭的水柱齐射而出,苍枫瞬间变了脸色,他的眼神锐利,语气严肃道:“相柳,你还记得你答应过顾玥,不再造杀孽吗?”
九头蛇可不听他废话,水柱依旧不改方向。
相柳饱含灵力使出的水柱十分霸道,触之即融。
苍枫要护住附近生灵,遂不敢大意,即刻招出折扇扶摇,他的手一抖,扇面打开,再用力一扇。
与此同时,侧卧在马车中的女孩猛然睁眼,先是迷迷糊糊得念了句“扶摇?”
随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苍!玄!夜!”
她帮身旁的华半夏掖了下被角,连忙翻身下车。
车外,正望着灵力波动剧烈方向的魏清之和左宗昊纷纷向她投来一个眼神。
顾玥没有思索,拔腿向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魏清之与左宗昊对视了一眼,前者紧忙跟上。
后者则跃上车顶,抬手召出长弓,一只箭矢松松垮垮的搭在弦上,作出随时都可拉满弓弦的姿态。
只要有危险靠近,他的飞箭随时都可射出。
顾玥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属于扶摇扇的灵力波动在消散。
她还没到地方呢。
远远的,就先看到相柳那庞大的白色身躯盘桓着。
相柳早已察觉到主人的靠近,一个洁白的脑袋缓缓低下,凑在顾玥跟前,一双大眼睛充斥着要摸摸的诉求。
“乖啦!”她双手抱着那颗脑袋,脸贴上去蹭了蹭,才轻声问道:“你不想让我见苍玄夜吗?”
嘶啦……嘶啦……
相柳的信子舔了下女孩儿的脸颊,轻轻地挣脱顾玥的怀抱,从下往上将女孩儿顶起,让其坐在自己的脑袋上。
它看到了紧随而来的魏清之,也只是吐了吐信子,便带着顾玥转过身。
它还在跟人对峙呢。
战场素来都是狼藉的。
世人都说水是包容风的唯一存在。
当风与水起了争斗,却也是最可怖的存在。
树木倒塌、树叶还湿答答的,不断乡下滴着水,残枝断叶更是遍布,还有数不清的小水坑。
顾玥侧身坐在相柳头上,低头看着一片狼藉,她在混乱中看到了一道高挑的身影立在期间。
四目相对。
一人站在地上仰头望着,而另一人坐在蛇头上微微低头。
顾玥看不懂那张面具下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恍然有那么一瞬间,她又幻想着复木夕不戴面具的模样。
她摇了摇头,将想要唤出的名讳甩了开去,才问道:“复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勾唇笑着,手上比划一下,顾玥没看懂是什么意思,相柳却并不准备给主人开口询问的机会,不管不顾得托着主人往营地的方向去,
“生什么气呢?”顾玥叹了口气,轻拍相柳的脑袋以做安抚。才回头招了招手道:“复大哥,我们回去说。”
在经过魏清之时,相柳还不忘停顿一下,垂下一个脑袋靠近他,冲着营地的方向晃了晃,示意是否一同回去。
“你先带玥姑娘回去。”魏清之摇头拒绝,走向复木夕。
待到看不到相柳的身影后,魏清之才开口:“我刚回去没多久,你怎么就跟相柳打起来了?”
复木夕却对方才的争斗不那么在意,耸着肩道:“那条蛇在为我‘订婚’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