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那些铺垫像是过了滤网一般,从顾玥耳中过了一遍,又都溜走,只剩最后的那几句心意不断地在女孩儿耳畔回荡着。
她松开压着少年覆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温热的、跳动的频率像是一口气奔跑了数十公里那般快,还微微泛着甜。
她的脚下是软绵绵的,不像是踩着沙,像是深陷在一场虚幻中,顾玥不可置信地问:“苍枫,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没有办法正常修炼的自己,除了灵阵和出身外,一无是处。她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妥当,更别说照顾他人。顾玥对自己的认识一直都是无知、天真、娇气、任性。
这样的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受到被人人称赞的少年喜爱的?
所以她偷偷编着能够贯通二人心意的相思千结阵,却从未对苍枫透露过喜欢二字。
顾玥一直在怕。
怕自己的心意对这个优秀的少年而言是一种负累;怕少年知道自己的心意后离开的迫不及待;怕再也没有同行的可能;怕再次相见也只能作为陌生人;怕自己命短,陪不了苍玄夜一生一世。
于是,就是在生死之间,她都没有和苍枫说过“喜欢”二字。
“知道!”苍枫回答地毫不犹豫,异常的坚定:“我想去水泽给一位名为顾玥的姑娘下聘。”
“我想许那姑娘十里红妆。”
“我想与那姑娘一起走过千山万水,不管去哪里都可以。”
“我还想与那姑娘一道,立下鸿蒙之誓。”
“顾玥!”
女孩儿的手覆在了百宝囊上,只用气音回了个“恩?”字。
他又一次表明心意:“我心悦你,是认真的,也许我修为的进度不比顾珩快,可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你信我。”
“苍玄夜。”女孩儿缓缓抬手,握着的拳缓缓摊开,平摊在少年面前,“你认得它吗?”
那是一条折了好几折,躺在女孩儿手心两头向下垂落的红绳,细细的纹路有条理地平铺着,正是顾玥瞒着苍枫编着的那条。
“它的名字你应该听过。”现在换做顾玥来鼓足勇气了,“相思千结阵,你听说过吗?我和你的头发编的。”
青丝绕柔情,结发成同心。
女孩儿是怎么想的呼之欲出。
苍枫一瞬间就通透了,“你生辰那天和我要头发就是用来做这个?你什么时候取的心头血?”他不懂灵阵,却是听说过这种要通两人心意的灵阵少说要以其中一人的心头血为引。
苍枫确定自己除了与扶摇扇、飞廉结契外再也没取过血。
顾玥不答,只问:“系上就不能后悔了,你要系吗?”
她将选择权交给了少年。
她在等。
等刚才那个和她表明心意的少年决定真的要同她有一生一世的牵扯。
四瓣干裂的唇贴在一起,不深入,浅尝即止,又分离,苍枫两根手指捏着一截细绳往上提了提又松开:“我不会系,你来?”
她先将红绳系在少年的左手无名指根,磕磕绊绊地打了个很奇怪。苍枫从未在其他处见过的结。顾玥又往自己的指根系,又很熟练,显然先前她是在羞涩。
连接着两人的红绳缓缓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只有两人左手无名指指根的那一圈细细的、浅浅的红,说明这相思千结阵的存在,她笑着说:“以后除非我死,你都能找得到我。”
苍枫俯身,两人的唇瓣又碰了碰,“我们……”
“苍玄夜!是不是你小子被困在里面了?”
粗矿的音质,不难听,很沉稳,穿透了不知有多厚的土墙,打破了里间的暧昧。
“是祝候哥哥!”顾玥几乎是马上就听出了外面之人是谁,这个音色于她而言真的是太熟悉了,她扯了略微嘶哑的嗓子扬声道:“祝候哥哥!”
“玥玥!”祝候听到里面的女声更多的是惊诧,还有急切,“你保护好自己,我马上救你出来!”
挡不住的灼热扑面而来,为了避免冰盾化开,顾玥将仅剩的所有灵力灌入冰盾中,碎石掉落,“咚”“咚”
尽数砸在冰面上。
苍枫用背挡住炙阳枪穿透而过的墙面,顾玥略微仰着的头,清晰地看到少年面上少有的痛苦,不免担忧:“你怎么了?”
下一刻,土墙崩塌,受着冲力影响,不少土块都砸在少年沾着灰的衣袍上。
“玥玥!”祝候焦急的声音异常清晰,他顾不上背上染血的苍枫,一把推开。
祝侯一手持枪,单手按着顾玥那单薄的肩膀,担忧的目光赤裸裸地在女孩儿身上移动着,“快让哥哥看看哪里受伤了。”
“我没受伤。”她的脸色苍白,推了推魁梧的少年,无果,说,“我的灵力要耗空了,能不能先挪个地?”
悬在他们头上的冰盛满了石块,薄了许多,随时都会化去。
相柳的尾巴扫来,祝候生怕伤着妹妹,拖着女孩儿迅速闪身躲开。尾巴拍击在冰面上,裂痕出现且迅速扩散,脆弱不堪的冰盾受不住石块的重量落下,相柳再敏捷,也中了好几弹。
主人落在陌生人之手,相柳无暇舒缓疼痛,又蜿蜒得冲来,祸斗在咬断一只巨蜥脖颈后扑向相柳。
顾玥的一颗心都提上了嗓子眼,她忍着嗓子的疼痛,呵止了即将降临的一场不必要的厮杀:“相柳!祸斗!”
经此一役,飞廉与相柳应该能够握手言和了,她可不想自己的灵兽回头又与自己亲热的小祸斗针锋相对。
祸斗乖巧地刹住脚,转而奔向许久不见的女孩儿,又让顾玥一句“先解决那些巨蜥”硬生生地改了道。
相柳迅速地盘上女孩儿的双脚,威胁性地对着祝候呵着气,顾玥随意拍了下相柳的脑袋,“他是我哥……”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出来。
她想起九头蛇的童年经历,在她看来哥哥是会拼命保护自己的人,不会伤害自己,最是值得信赖的。
相柳不一样,它的兄弟一直都是畏惧它、排斥它、驱逐它的,它从来没有兄弟。
兄弟之于相柳而言,从来不是心安。
于是顾玥改了口:“你别担心,他不会伤害我。”
不管是不是契约的缘故,相柳都是信服顾玥的,它又恐吓了一下祝候,转身又加入了屠戮巨蜥的战场。
苍枫走来的步伐有些踉跄,他在顾玥身边站定:“哈勒朝鲁呢?”
“跑了!”祝候没好气地应答着,“溜得比兔子还快!土遁是真的烦。”
跑的时候还带走了大多数的巨蜥,留下的都是负伤来不及遁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