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错了?”混混立刻摇头,举起拳头,“不对,这就是我家,你找打是吧?”
“这里是我家,我是这片的老大庞贝。”
对面的男人却是一点儿也不怵,“你在说什么?我才是庞贝。”
这时,窝棚的小门又被推开,低头走进来一个女人。
“哎呀,庞贝,这是谁啊?”女人手里拿着盆,里面推着拧成卷的衣服,似乎刚洗完衣服回来。
“不知道,露丝,突然就进来一个人,说这是他家。”男人摇头,笑了笑。
门口的女人也是捂嘴轻笑,“不是进了疯子吧?”
混混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搞疯了。
他跳起来,大怒:“露丝是我妻子,你也不是露丝,你也不是庞贝!你们是谁,敢耍我,我宰了你们!”
屋里的男人和门口的女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你是谁?敢耍我们,我们宰了你。”
小小的窝棚里,有短促的惨叫声响起,但很快湮灭在黄昏一片嘈杂声中。
只有离得最近的邻居顿住手,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他的妻子在旁边笑起来,“什么声音?”
邻居也笑起来,“锅开了。”
等天渐渐黑下来,外城最早安静。
舍不得用油灯的他们选择早早入睡,这样明天还能有精力起来干活。
这时一阵车轱辘声传来。
“收拉撒了。收拉撒了。”
有人嘟囔着被吵醒,不满地抱怨。
一开始没有人出来。
那推着车的人便不停地喊。
“收拉撒了。城主大人可说了,以后不能随意在街道上拉撒,晚上都统一收走。”
随着推车人的叫喊,终于有人从房子里出来,手里还拎着小桶。
小桶往车上的大桶里到,恶臭便迅速传开。
一间窝棚也打开了门,一个男人拎着一大坨用被单子裹起来的东西走来。
推车人什么都没说,依旧默默打开大桶。
那一大坨东西进了桶,立刻沉下去。
这个桶便几乎装满了。
推车人立刻转头撤走。
在西城区的甬道处,数十个推车人汇聚成一列纵队,从城门往外走。
城门处值守的士兵见到这队人,立马皱着眉捂住口鼻开了小门。
“快走,快走!”士兵们纷纷退后,看着那一辆辆推车出了城。
“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和劈啪作响的火把声汇在一处,渐渐远去。
等推车队走远,有人靠近了正在关门的士兵。
士兵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连忙点头哈腰,“卡曼大人,您怎么来这里了。刚刚过去脏车,这里臭得很。”
卡曼抱胸,虽然也觉得空气中还有挥不去的臭味,但却不在意地摆摆手。
“没什么,辛苦你们了。神使见不得外城这么脏乱,我们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整顿一下外城。”
“是,是。”看门的士兵立刻赔笑应声,也不敢抱怨这活恶心人了。
卡曼收回视线,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新兵说:“怎么样,这几天跟着我值夜,觉得辛苦吗?”
他身后的人抬起头,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玩家白夜笑笑说:“这有什么辛苦的,能跟着大人是我的荣幸。大人白天还要工作,不像我能回去补觉。”
“哈,其实我也会找个地方偷偷补觉。”
卡曼带着白夜往回走,“等过几天大家适应了这些活,我们就不用在后面盯着了。”
“在军营住着习惯吗?”卡曼继续问。
白夜摸摸自己的鼻子,说道:“还行。”
卡曼一听就知道对方还没适应,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
“很多事情,都是要一点点学,一点点习惯的。见多了,也就好了。”
……
躲在树林里的阿诺被车轮声惊起。
他轻轻一跳,扶着树枝站起来。
远处的大道上,隐隐有一串火光慢慢移动。
“这么晚,那些人推车出城干什么?”
阿诺一直看着那队人远去,才重新坐回树杈上。
掐碎小球后,他已经在西城门外等了许久,却一直没有等来妖精安。
天黑后,阿诺跳上一颗大树。
茂密的枝叶和敦实的树干让阿诺很有安全感,仿佛又回到了在枯叶村中心树上睡觉的日子。
他背靠大树,仰头看着漫天的星星。
这里竟然比灰白小楼的大床还要让他感觉舒适。
“抱歉,我来晚了。”一个声音在阿诺身边响起。
阿诺浑身先是一紧,随后慢慢放松。
他忍不住说道:“安先生,您要是每次都来这么晚,我们就没法抓住敌人了。”
“嘿嘿。”安不好意思地笑笑,轻巧跳到阿诺身边的树枝上。
树枝轻轻晃荡两下,就恢复了平静。
“看热闹去了,不小心走远了。”
“什么热闹?”阿诺立刻警觉,能让妖精感兴趣的热闹,会是普通的热闹吗?
“拆骨剥皮的热闹。”安依旧套着他的大麻袋,但餐风露宿并没有让他的“衣服”变得更脏。
“这个不着急,你是发现了死神神使的踪迹吗?”安显然对阿诺的发现更感兴趣。
“我还不能确定。”阿诺低声说,“但是今天遇到两个大人物时,帽子变绿了。”
安一点儿也不惊讶,“使用了斗篷的人?哈哈哈,那顺着他们,我们肯定能找到那个坏家伙。”
“你不知道我遇见的是谁。无论他们两个谁出事,或者是他们身边的人出事,都会带来很大的麻烦。”阿诺苦笑着说道。
“所以……”安又跳到阿诺坐着的树枝上,近距离打量阿诺,“你是害怕得逃出来了?”
阿诺浑身一震。
“我,我是害怕?”他的眼神迷茫一阵,“不,我只是觉得麻烦。死神神使竟然盯上了高杉城的两大头目。我几乎能感到自己头上巨大的阴云,可以想象未来不久会引发的混乱。”
阿诺低下头,“我好不容易得到女神的认可,摆脱了恶心的枯叶村。我来这里……是想过安稳日子的。”
“哦~~~可怜的小家伙。”安蹲下身,微微仰头,想看看阿诺躲在阴影里的表情。
“可是阿诺,你知道吗?有的时候,命运就是会找上一些人,然后不断地折磨他,戏弄他,让他永远疲于应对。”
阿诺咬牙,握紧拳头。
安继续说:“但更可怕的一点,你知道吗?”
阿诺没有回应,安也没有等待他的回应。
“更可怕的是,我们是逃不掉的。因为每个人都被命运裹挟着前进,包括命运本身。”
“阿诺……”安似乎还想安慰眼前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少年,却见对方已经抬起了头。
看见阿诺的眼神,安突然笑了。
他耸了耸肩膀,“看来你根本不需要我开导。”
重新抬起头的阿诺眼神冷厉,望向虚空。
“不,还是谢谢你,安。”他轻轻扭动脖子,“你说的对,这世上总是有人想打扰我的安生日子。我就是觉得……麻烦。”
阿诺向后一靠,浑身散发出一股杀意,周围虫鸟鸣叫声为之一静。
连安都忍不住搓了搓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
他听见阿诺继续说。
“麻烦,杀光了,就好了。”
妖精安饶有兴致地看着阿诺。
自从这个小子解开了命运的诅咒,整个人就仿佛脱下了沉重的枷锁。
长期的压抑没有击败他,反而成了他精神上的利器,再没有什么困境能够击败他。
“这样……非常好。”安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