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听到却是一怔,看了看花,又看了看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蹦出来一句:“你一个大活人跟花比什么。”
清竹却嘴角一撅,说道:“那你是觉得我没有它好看咯?”
小狐又结结巴巴的回道:“啊?嗯...不是...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噗...”
清竹看着小狐呆呆的样子憋不住一乐,说道:“不逗你了。”
只是忽然间想到那句镜中红颜枯骨花,便又联想到那具镜台前的骸骨,不由得神情又变得有些黯然。
小狐看到清竹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你想什么了?”
清竹抬头瞅了一眼小狐,有些幽怨的问道:“你说会有人喜欢一具骸骨吗?”
小狐一愣,脱口问道:“什么?”
清竹认真的说道:“骸骨,就是死人的骨头。”
小狐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说道:“谁会喜欢那种东西?除非脑子坏掉了。”
清竹又看着小狐问道:“那你也不喜欢了?”
小狐自然说道:“我脑子又没坏,当然不喜欢了。”
清竹顿了一下,看着小狐的眼睛问道:“若那具骸骨是我呢?”
小狐一惊,随即看向清竹,她的双眼还依然闪着晶莹的光亮,直直的注视着自己,仿佛很期待接下来的答案。
小狐有些莫名其妙,随即躲开清竹的视线,说道:“好端端的说这干嘛?”
清竹神色一黯,没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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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无语。
月上三竿,寒风渐凛,周围空荡荡的,只能听到风吹过杂草的声音。
清竹感到有些寒冷,向小狐的身边靠紧了一些。
只是清竹的心中还依然在想着那具骸骨和她的故事,她觉得应该让小狐也知道这件事,便给小狐说起了红颜冢的故事。
小狐听完清竹的讲述,有些释然的说道:“怪不得你刚刚问我骸骨。”
清竹又问道:“那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小狐又怔住,随即说道:“你是骸骨我就不是了吗?这都是注定的事,想那么多干嘛?”
清竹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又继续说道:“我又在那些字的后面刻了几个字。”
“哦?”小狐看向清竹,带着些许好奇的问道:“你刻了什么?”
“纵然泯灭,绽放不悔。”
清竹定定的看着小狐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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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只觉得清竹的眼神中似乎有种摄人的魔力,似乎比月亮还要亮得多。
他左顾右盼,不知该说些什么。
“呃...对了,你的花有什么用处吗?像水中月一样?”
清竹没说话,只是盯着小狐看,发现他只顾闪躲,便只好噘了噘嘴,略带怨气说道:“差不多吧。”
“哦?”小狐赶紧转过头来,感兴趣的问道:“我看看。”
清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小狐,随即把左手摊开,那朵粉红色的花朵再次出现在手心当中。
“它的能力是复刻,可以复刻任何法宝的能力,但是只有一半的水平。”
小狐双眼瞪的老大,因为他看到清竹的身体一瞬间变得虚幻了起来,和沈追所展现的一模一样,惊叹的说道:“所以你复刻了水中月的能力?”
清竹的身形又渐渐凝实,说道:“只是一半。水中月的能力是虚幻,可以让自己脱离这个世界一瞬间。只是使用它需要消耗大量的月光之力,目前来看,我可以使用三次,刚刚那个人可以使用六次。”
小狐指了指清竹说道:“你还剩两次。”
清竹不在乎的说道:“再吸收一些便是了。”
随即把镜中花向空中一抛,那花朵便漂浮到半空之中,开始吸收起天上的月光之力来。
小狐看着半空之中这朵美轮美奂的花朵,不禁摇头感叹道:“简直无敌。”
清竹却说道:“也没有那么厉害了,它最多同时复刻一个能力,再复刻第二个的话,原有的就没了。”
“原来是这样。”小狐恍然,但还是说道:“那也很不错了。”
清竹并没有继续深聊下去,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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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静静的坐在檐下,不再说话。
清竹其实心中还是很欢喜的。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月色之下,也未尝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只是她的心思却都放在旁边这个呆呆的男孩身上,想要去了解他的一切,想要去得到他的回应。
她不禁回想起和小狐之间经历的点点滴滴,是什么让自己竟然如此的在意他?而且越陷越深?
这个家伙还曾闯入自己的房间,让自己那么难堪。自己应该很讨厌他才对,可是为什么还要贴身穿着那件他送给自己的软甲?
是因为彼此曾在五华池畔的倾心相诉?还是因为蒲公英花海那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这个人,总是让自己又讨厌,又欢喜,偏偏他自己还跟一个没事人一样。
想到这里,清竹不禁嘟起嘴,气鼓鼓的看了一眼小狐,只是小狐此时却是双目空空,茫然的看着虚空发呆。
清竹不禁长叹一口气。
小狐听到叹气声,便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清竹瞟了一眼小狐,说了声:“没事。”
小狐有些莫名其妙,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清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瞬间身体有些发僵。
“你累了吗?”
清竹嗯了一声。
小狐不敢乱动,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而清竹却就这样渐渐的睡着了,许是因为寒冷,身体缩成了一团,还不自觉的抱住了小狐的手臂。小狐看她冷得这样,便把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搭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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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小狐瞪着两眼,不敢入睡,这毕竟不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会试依然在进行,还没到可以放松警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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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移星稀,黑夜渐渐隐去,那镜中花也慢慢的飘了回来,重新融回了清竹的手心之中。
破晓的晨光将天空照的蒙蒙亮起,小狐有些迷迷糊糊的低头看了看。
不知何时,清竹竟直接躺在了小狐的腿上,身体蜷缩的像个刺猬。
小狐觉得腿有些发麻,不敢太大动作,抬起手臂小心翼翼抻了个懒腰,不想却把清竹惊醒了。
清竹眯着双眼,看了一眼小狐,随即慢慢坐了起来。
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偷瞄了一眼小狐,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声:“天亮了啊。”
“是啊。”
小狐尝试把腿伸直,谁知刚伸到一半就“哎呦”一声,捂着大腿叫唤起来。
“哎你没事吧...”清竹赶紧凑过来关心的问道。
小狐双手不断的敲打自己的大腿,呲牙咧嘴的说道:“麻了,没事没事...啊...”
清竹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说道:“我给你揉揉吧?”
“不用不用。”小狐赶紧说道:“我缓一会就好了...”
过了一会,小狐觉得好些了,便站起来走了几步,看到清竹还坐在地上,问道:“我们走吧?”
清竹哦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站了起来。
两人走到真圣殿的门前,小狐指着里面说到:“我们进这里边看看?”
清竹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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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大门,两人抬眼看去,不禁被吓了一跳。
只见这真圣殿内,檀木为梁,水晶为壁,十二根红色巨柱鼎立八方,柱上还缠绕着威风凛凛的金龙。
殿上是一个巨大的玉台,台上置有蓝田暖玉金边案,案后是金雕龙虎宝座。座上端坐一具骸骨,还穿戴着一身厚重的铠甲。
小狐不禁感叹一声:“还好昨晚没进来,这骨头架子怪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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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进殿中,四下观看起来。
那骸骨身后是一面巨大的山河地理图雕,两边各杵着两面落满灰尘的旗帜,呈紫白金青四种颜色,旗帜上分别画着齐、天、真、圣。
地面铺的都是白玉石,石中嵌着金珠玉莲,雕得细致如生,连花蕊都清晰可辨。
只是岁月如刀,流逝无痕。整座殿堂虽有辉煌底蕴,却熬不过衰败蒙尘,残败的墙花失去往日的娇艳,精美的金玉石雕也被岁月侵蚀的失去往昔光泽。四处都是蛛网密布,尘土厚积,让人心生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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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上玉台,来到案前。案上只放着笔墨砚和一本未完成的竹简手书。
两人纷纷看去,那书上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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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何而生?不得不生。
緣何而死?不得不死。
光陰匆匆,世事茫茫,算來何必奔忙。
人生碌碌,競短論長,卻不道榮枯有數,得失難量。
看那悲風秋谷,夜月寒江,齊天宮冷,銅燕臺荒。榮華花上露,富貴草頭霜。
什麽金樓玉閣,什麽利鎖名韁,到頭來空空壹場。
機關算盡,萬慮皆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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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竹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小狐,只见小狐看了看那具骸骨,摇了摇头,嘴角似是带有一丝嘲笑。
清竹心中纳闷,问道:“你笑什么?”
小狐看了一眼清竹,微微抬手指了指那具骸骨,说道:“我笑他呗,白活了一世,临到死了才明白。”
清竹一阵无语,说道:“那你就明白了?”
小狐看了一眼清竹,略带得意的说道:“你忘了?我可是真人,我当然明白了。”
清竹便问道:“那你说说,人一生当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小狐直言道:“是坦然。”
清竹颇有些惊奇,又问道:“怎么说呢?”
小狐背着手,一边走下玉台,一边回忆着逍遥经文,只听他晃着脑袋说道:“世间万物万事无外乎得与失二字。得之坦然,失亦淡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此为至人之态。至人曾言:无欲则刚,无求则安。正所谓宠辱不惊,静观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淡看云卷云舒。”
小狐在门口挺胸而立,右手微抬,虚空一按,说道:“尔来或去,吾即立此,不悲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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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竹看到小狐那清秀小生的面容却一副故作老成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但听他说的好似真有几分道理,又对他刮目相看,眼神中充满异彩。
清竹朝着小狐行了一礼,笑道:“狐真人说得极是。”
“哈哈哈哈...”小狐被清竹逗得开怀大笑,抬手说道:“妙哉!妙哉!狐真人甚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