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重阳望着生锈的防盗门,几秒钟后,敲响铁门。
里面很快传来动静,是齿轮滚动的声音,接着门锁发出转动的响声,连接着安全链的铁门开了一条缝。
矮半身的位置,一名中年男人坐在轮椅上,声音沧桑道:“谁啊?”
寇重阳的目光穿过防盗门的铁栏,从敞开的门缝中看到中年男人坐着轮椅的半个身体,最显眼的是那条打着白石膏的右腿。
这是渠皓琰的亲爸。
腿怎么伤了?
寇重阳放低声音,回道:“孙伯伯,我是皓子的大学同学,寇重阳,以前来过你家里的。”
里面的人沉默片刻,语气凛然道:“你来找他?”
“你知道皓子在哪儿吗?我有一个月没联系上他了。”
寇重阳刚说完,不知怎地,中年男人忽然怒吼道:“滚!那混账死了才好!”
哐当一声,铁门摔上,巨响震得寇重阳两耳轰鸣。
“孙伯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渠皓琰人呢?”寇重阳大力拍了几下防盗门,里面的人似乎铁了心不回话。
就算断绝父子关系,倒不至于盼着对方死,渠皓琰亲爸嫉恶如仇的态度显然是对儿子已经失望透顶。
一瞬间寇重阳的心头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渠皓琰一定做了不该做的事儿,那是连亲爸都无法原谅的。
今晚怕是打听不到消息,寇重阳决定暂时放弃这边,去滩桥镇找刘大林,让刘大林带他去找渠皓琰的养父母。
“帅哥,你怎么这么晚回家啊,这路不好走啊。”出租车行进滩桥镇,司机问。
仿佛走进深山老林,周围黑灯瞎火的,坑坑洼洼的马路非常狭窄又曲折,车子一路颠簸,寇重阳留意着外面的环境,问道:“到哪儿?”
“还有十公里,是太山村吧。”司机往导航仪上看了眼。
“汪汪汪——”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狗叫,司机心头猛地一颤,“吓死我了,大晚上这一声真够吓人的。”
“确实,”寇重阳也被这一声吓得不轻,说道:“你还得返回去,辛苦了。”
“没事,我经常跑夜路习惯了,把你送到家,记下回去的路就好走了。”
天这么晚,路又不好走,还让人司机跑一趟,寇重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默声注视着前方。
出租车驶上笔直的水泥路,相对平坦,不过没两公里车子又开始颠簸,左右摇晃,寇重阳一天没吃饭,这下不仅晃得胃里难受,脑袋也几次磕在车门上。
大约半小时过去,也不见车停下,他忍不住道:“快到了吧。”
“前面就是。”司机说。
“放在前面路边吧。”寇重阳打开钱包抽出三张一百,给司机递去。
车停靠在路边,司机顺手接过钱,低头一细看,三百块钱,比事先讲好的价格多出一百。
“车费两百,你给多了。”
“这么晚让你跑一趟不容易,你还得返回去,谢谢,我下了。”寇重阳挡回司机手里的钱,赶紧开门下车。
“谢了啊。”司机张了张口。
寇重阳隔着车玻璃冲司机点了点头,看着司机倒车离去,再三斟酌下拨通了刘大林的电话。
“谁啊?”刘大林似乎在睡觉,声音含糊。
寇重阳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大林哥,我来太山村了,你在家嘛,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操!”刘大林直接惊醒,扯着诧异的嗓门问:“你真来了?”
“嗯,在你们村口。”寇重阳四下扫视一圈,借着月光看清不远处白墙上刷着一排大大的红字。“出重拳,扫黑恶,促稳定,保平安。”
他照着念了一遍,对方沉默了几秒,开始有些不淡定,震惊又不可置信道:“你真来了啊,我去,你还真来了,你怎么来的啊?”
寇重阳平静道:“坐车。”
“这么晚你是怎么找过来的?就不能白天来吗?”
电话里传来动静,刘大林应该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寇重阳有些不好开口,深夜打扰人家休息,行为不太礼貌,可考虑到渠皓琰生死未卜,他想不了这么多。
“我不知道皓子家在哪,你能带我过去吗?”
“现在?”刘大林语调怪异道:“这么晚人都睡了,就是告诉你,你上哪去找人?”
“也是。”寇重阳觉得对。
刘大林唉声叹气道:“你别太担心,明天我休息,带你去皓子家问问。”
“行。”寇重阳只好作罢,正想着是否先回市区,刘大林问道:“你还在哪吗?我现在过去接你。”
“在,”寇重阳问:“你真要来?”
“总不能让你回市区去,大几十公里呢,这里打不到车。”刘大林也不多废话,直截了当道:“等着,我马上过去,十分钟。”
结束通话,寇重阳打开手电筒朝马路对面走去,打算在前面那排富有标志性的红字白墙下等刘大林。
十分钟后,刘大林顶着一头‘鸡窝毛’,穿着件坦胸露乳的背心,踩着双人字拖不紧不慢地来了。
多年未见,刘大林没怎么变,还是这么胖。
“寇重阳?”刘大林的手电筒照在寇重阳的脸上。
“是,”寇重阳偏过脸,“不好意思,让你跑一趟。”
“我想着你差不多这几天会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刘大林一挥胳膊,“走吧。”
寇重阳关上手机,同他并排走着,嘴里默念道:“都一个月,还快啊。”
刘大林没注意听,好奇打量着他:“你现在在杭州做什么?”
“没工作了。”寇重阳如实说。
“啊?”刘大林感到意外,“辞职了吗?”
“嗯,不干了。”寇重阳说:“你现在在做什么?”
“自己搞点事做,平常帮家里干点活。”刘大林说:“你不会是因为要找皓子才把工作辞了吧。”
“不是。”寇重阳没心思讲述辞职的原因,遂赶紧绕过这个话题问道:“你不是说皓子被拘留了么,知道是哪个拘留所吗?”
“不是很清楚,村里人都是传,”刘大林说:“一会说被抓走了,一会又说放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没见皓子回来。”
“传言不一定是假的。”寇重阳低头思索着,胳膊被刘大林推了下。
“走这。”刘大林往右边的小坡一指,寇重阳跟着往下走。
“皓子的朋友你还有认识的吗?”
刘大林摇头,“我认识的只有你,我和皓子现在很少联系,最近一次是年前吧,他休假回家住了两个月,过完年就走了。”
寇重阳没听说过这事,那段时间他和渠皓琰一直保持联系,从未听渠皓琰说起过。
“确定是休假不是辞职?”
企业不可能放两个月年假,除非生病或者辞职,要不就是公司出了问题。
“休假吧,过完年回去上班了。”刘大林回忆道:“我们还聊过几次,是在上班。”
“他说在沙市上班,”寇重阳问:“你知道是哪个公司吗?”
“这个皓子没说,”刘大林仿佛想起什么,哦了一声:“燕云和皓子以前是同事。”
“燕云?”这个名字引起了寇重阳的注意。
“我对象。”刘大林憨笑道:“皓子介绍我们认识的,他们以前在一家公司上班。”
寇重阳直愣愣地看着他,有点慌神,仿佛看见了希望。
“我回头问下是哪个公司,兴许能找到皓子。”眼见快到家门口,刘大林说:“到了。”
寇重阳抬头,刘大林的身影已经晃进眼前这栋青砖红瓦的二层小楼里。
“我家破,别嫌弃啊。”刘大林回头冲他招了招手,“上二楼,你和我住一个屋。”
“你女朋友不在?”寇重阳跟着上了二楼,房门刚打开,冷气一下子吹散了身上的汗液。
房间陈设简单,一张铺着棕色凉席的木床,一张电脑桌,桌上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电源线、音响、烟灰缸,没洗的碗……
“她住在自己家,很少来乡下。”刘大林速度收起乱扔在床上的脏衣服,往电脑椅上一扔,尬笑道:“平时就我一个人住,有点乱,别介意。”
“没事。”寇重阳笑笑,取下肩上挂了一天的包,脖颈酸疼,他活动着胳膊说:“我刚想起来,你和皓子是邻居吧。”
“嗯,怎么了?”
“进来的时候我看到隔壁的灯还亮着呢。”
刘大林正在调试空调的温度,听见这话,手里的遥控器一滞。“有吗?我怎么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