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麒上七楼是为了散心的。
七楼有个很大的天台,只和走廊尽头的那间杂货间相通。
因为这地儿知道的人很少,所以郑麒经常一个人往天台上跑,为的就是图个清静。
这堂课是生物,老头儿知道享福,派个班委监督自习,自己窝在办公室说等学生来问问题。
所有人都知道可不就是明目张胆地偷懒嘛,所以他们也偷懒了,打游戏的打游戏,化妆的化妆,聊天的聊天,吵得不行。
郑麒尤其烦吵,所以自个就躲了出来想上七楼天台吹个风。
路过厕所间的时候,他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原本地上红毯都是整整齐齐的,今天却是沾上了好些灰和泥,还有很杂乱的脚印。
他原本就是县二中那些混混里出来的,看着一地凌乱,多少就明白了该是怎么回事了。
女厕所隐隐传来有说话声,所以他走了进去。
厕所里的人比他想的还要警觉,一听到他的脚步,立马就噤声了。
“我知道有人。”他率先打破空气中刻意保持的宁静:“需要帮忙就说。”
纪兰桢听到是个男声,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正常哪个男孩子会进女厕所啊?这种人八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纪兰桢屏着气息,吴秀言也按照男生进门之前她们商量好的,也没开口。
或许是因为自己这边的门没有上锁,所以脚步最终落在了她这。
“我数到三,不回我就走了。”
“一、二…...”
门外的男生真的开始数数,纪兰桢抵着门把手,心里纠结极了。
对方是谁,她不知道;可留在广播室门口的字条到现在也没人看到,那她们到底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三。”
周围又陷入一片沉寂。
隔板那边传来轻轻的敲击。那是吴秀言给纪兰桢的暗号。
“等等。”纪兰桢硬着头皮:“同学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门外传来的一阵哗动。
纪兰桢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脸上有细微的空气流动。
门开了。
……看来对方早就料定了自己会求助的。
空气忽然沉静了一秒。
接着,她头部上方幽幽传来一句:
“是你啊。”
郑麒觉得还挺搞笑的。
当纪兰桢被蒙着眼睛,还不知所以地转着自己小脑袋的时候。
像个小马达。
特别是在他说完了“是你啊”之后,小马达转动的频率更快了。
郑麒低低笑了下,然后抽身去把绑着她眼睛的带子给解了。
纪兰桢只感觉眼睛处一松,她张开眼睛,但只能捕捉到晦暗的光线。
厕所里采光本身就差,她面前的男生高高大大的,又夺走了很大一部分光源,导致这个人站在她面前,她也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只是个子很高,脸部轮廓的线条分明又流畅。
她有点点熟悉。又好像不是一点点。
“别看了,再看下去我会以为你喜欢我。”
干净清冽的声线,带着少许的戏谑。
纪兰桢飞速地闭上眼睛。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要死了。
郑麒险些失笑。
为避免尴尬,她转身往吴秀言那个厕所隔间去。
“里面还有一个人,秀言在里面。”她是跟郑麒说的,但全程没敢看郑麒一眼。
郑麒走上前,尝试着推动一下外面的门。
“是锁着的,要找个锤子。”
找不到钥匙,只能拿把锤子砸开锁头了。
可是哪有锤子呢?
郑麒回想了一下跟天台相通的杂物间,说了句“我出去下”,然后走出了厕所。
他才刚走出门口,迎面撞上了一拨人。
“妈呀!”是一个尖锐的女声。
留在里头的纪兰桢匆匆跑出去。
跟郑麒正面相撞的是赵鸣带着的一队人,大概四五个左右,毫无例外都佩了广播站的红色胸章。
刚才尖叫的是其中一个很瘦的女孩。
“这这这是女厕所吧。”
她本来指着郑麒,而后又把手指向了尾随出来的纪兰桢,说话都不利索了。
郑麒绕开了这个话题,向面面相觑的众人问道:
“你们有锤子么?”
片刻后,几个男生拥在吴秀言被困的那道厕所门前,但他们不是干活的,只是围在那里看郑麒开锁。
“手法这么熟练,哥们你是在哪进修过的吧?”
“我跟你说,用锤子啊,不能用蛮劲,得要巧劲。得……”
郑麒锤子递过去:“要不你试试?”
刚才逞口舌的男生窘迫地摆手:“不不,还是你来。”
当即就招来几声大笑。
另一边,纪兰桢在跟赵鸣说话。
“广播室下午四点半以后才有人,所以看到你留的纸条就迟了。”
赵鸣跟纪兰桢解释,然后说其实今天纪兰桢她们已经比较幸运了。
幸运的是今天下午是体育和实验课,班上同学看她们不在,以为是被张虎通叫去改考试卷。毕竟这也是常有的事。
“还比较幸运的是,你留的纸条只有我能看懂。”
赵鸣露出得意的表情,那张淡蓝色的便利贴此刻就在他手上。
191519。
纪兰桢只留了一串数字。
是SOS另一种比较隐晦的表达方式,对应的数字是字母表所在的序列位置。
纪兰桢点点头:“你挺聪明的。”
“谢谢夸奖。”赵鸣一点都没有客气。
赵鸣并没有问纪兰桢她们为什么会被锁在七楼女厕所间。
这个问题,他稍微用点脑子推论一下就可以了。
吴秀言、女厕所、招惹和被招惹、传闻、胡娜。
毕竟,文科数学成绩前几位里,他也算是榜上有名。
“我已经把事情告诉站长了,他一会就来。”
赵鸣刚对纪兰桢说完了这句话,就听见那边传来欢呼:
“门开啦!”
“乒乓”几下,紧接着就是“啪嗒”闷响,门锁跌落在地。
吴秀言被带了出来。
纪兰桢替她先解下蒙眼睛的布条,然后再去解绑她的手。
吴秀言手上绑的也不是绳子,是用的那种很粗的发圈,纪兰桢给她取下的时候,发现她手腕被勒的一圈深痕,手部关节由于长期是一个姿势,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发颤。
“太过分了。”现场有女生轻轻说。
“我们站长被老师叫去开会了,他马上就到。”赵鸣就站在纪兰桢旁边:“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中。”
“不要!”原本还很平静的吴秀言听了这话反而激动起来:“不用了,我现在就好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纪兰桢身上,是那种带着哀求的语气。
她不想见到史林鹏。
最起码现在不想,虽然胡娜她们没敢对她动手动脚,但就是现在这样的她也足够狼狈。
她狼狈的一面,怎么能让喜欢的人看到。她现在剩下的就只有少得可怜的自尊了。
纪兰桢懂她的意思,说好。
郑麒把身上的校服脱下来,纪兰桢帮吴秀言披上,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厕所间。
走廊上阳光大好,红色的地毯泛着流丽的金光。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