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忍 嘲

李明义把陈明智拉了过去,和管传仁见了面。管传仁一瞧陈明智的样儿颇为矮小,心里忖了一下:“这也是做净角的吗?”一面想,一面问:“你一向在哪里做戏的?”

陈明智道:“我搭的草台班,没有什么字号。”

管传仁一听是草台班,心中不甚愿意,只因现在是急要用人之际,就不再朝下打听,只就说:“净角的戏你都做得来吗?”

陈明智道:“眼面前几折戏,勉强能做做。”

管传仁道:“今天是在抚台衙门里做戏,和平常有些不同的,这是个大场面,你要小心在意呀!”

陈明智点点头。

说话之时,天色已经黑将下来,管传仁道:“你就跟我去吧!”

陈明智也不答言,就走过去提自己那个包裹。

管传仁道:“你把行李铺盖都随身背着走吗?”

陈明智回道:“我的行头在里面。”

管传仁道:“我们有的是公中行头,你不带行头也罢!”陈明智摇头不允道:“我向来都用的是自己行头。”

管传仁见他这么说,只好由着他。

到得抚台衙门,只见寒香班全班人马,早已来齐,正在戏台旁边一间小屋里商议事情。大家一见管传仁进来,齐声问道:“你拆戏拆来了吗?”

管传仁往后一指道:“已经请来了。”

大家不约而同,都看着陈明智。陈明智放下了包裹,等候别人来和他寒暄,谁知大家在望了一眼之后,没有一个理他的,却只是和管传仁说话。这个道:“你忘了我们是寒香班罢?在哪里乱找的人?”那个道:“你忘了是在抚台衙门里做戏罢?是不是要我们栽跟头?”你一言,我一语,只骂着管传仁。

陈明智看大家那么无礼,也就不去理他们,只自一屁股坐在衣箱上,掏出旱烟袋,打着火石,抽他的烟。一面却也暗地留神,听管传仁怎么回答。

管传仁被大家埋怨得头都昏了,只是没口子分辩,把到处拆不着净角的话说了。又道:“事太急促了,叫我有什么办法!若不是我人头熟,就连这样的人,也还是找不着的了。班主说过,只要能上得台、开得口就行,你们就马虎一点吧!”

众人中有一人接口道:“如果上不得台,上了台又开不得口,该怎么办?”因为这句话很俏皮,大家轰地一声都笑了。

管传仁直抓着头,应付大家几句言语,又回过头来看陈明智几眼。不用说,他的心里也犯着疑惑。

班主为了稳妥起见,免不得过来问陈明智几句。陈明智憋了一肚皮气,也不管来和他说话的是什么人,只顾坐着抽烟。

班主问道:“你是做净角的吗?”

陈明智道:“算是这样一个角色。”

班主问了他的姓名,家住哪里,原来搭的什么班子。他都一一回答了,却只不肯提出师傅的名字。班主听来听去,没有一件是闻名的;而且听他说话,还有点吞吞吐吐,似乎结巴:不觉疙瘩地皱起了眉毛。

陈明智磕了磕烟灰,反问着班主道:“是你们找我来的,也不是我赶上门的。现在请你们说一句话:要我凑一个角色,我就留在这里;不要,我就走。”

班主无奈,只得说道:“请你多帮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