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易容

据梁箐讲述,在她十岁时,她爹爹梁恩几乎每天都要去房后林子中散步。

林子里有一棵柿子,这是在她没有出生前就移植过来的,为什么在林子里单独种下这棵柿子树,无人知晓。

她爹爹每次散步走到柿子树下都要站立很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从来也不说。

有一次梁箐好奇,问道:“爹爹,你在看什么呢?”

梁恩神色凝重,望着面前的柿子树说道:“爹爹在看树上有没有生虫。”

梁箐说道:“为什么要看有没有生虫?”

梁恩道:“树生了虫就活不了多久了。你不是很喜欢吃柿子吗?树死了,你也就吃不到了。”

梁箐说道:“爹爹,这柿子树上结的柿子又大又甜,不能让它死了。”

梁恩微微笑道:“箐儿,爹不会让它死的,以后你也要经常来看看,知道吗?”

梁箐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以后我天天陪着爹爹来。”

梁恩蹲下来,伸手抚摸着女儿的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轻声道:“箐儿,你记住,如果有一天爹爹不在了,你也要经常来看看。这棵树是爹爹亲手种下的,千万要保护好它,有它在,爹爹就能永远看到你。”

梁箐那时并不懂爹爹所说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纯真地问道:“爹爹,你要去哪?为什么会不在了?你不要箐儿了吗?”

梁恩想到永远也见不到女儿了,眼中闪出了泪花。他站了起来,他不想让女儿看到他痛苦悲伤的样子。

他抬头望向天空,远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他望着那白云,意味深长地说道:“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梁箐也抬头看向天空,看到了那几朵白云,但是她还是不懂爹爹话中的意思。

现在梁恩已经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远得再也回不来了。

梁箐说到这里,泪水不觉淌了出来,她明白了爹爹当时的意思,但是不明白爹爹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

叶飞听罢,心中也一阵酸楚。梁恩难道知道自己会遭遇不幸?如果能提前预知,那么总该透漏一些更有用的信息才对。

他问道:“箐儿,你爹爹还说了什么?”

梁箐拭干泪水,回想了片刻,说道:“爹爹还说过要带你去看那棵柿子树。”

“哦?”叶飞一惊,说道:“舅舅他怎么说的?”

梁箐又回想了一下,说道:“当时往回走的时候,爹爹对我说,如果我以后和你成亲了,就带去吃柿子。如果没有成亲,你们叶家有人找我要砚台,我也带那人去吃柿子,不管树上有没有柿子都要去。”

叶飞道:“什么砚台?”

梁箐摇头,“我爹爹好几个砚台,有一个是你爹送的。可能说的就是那个砚台吧。”说罢又思索道:“既然送了,为什么再要回去?我爹爹想得太多了。”

叶飞心中隐约觉得这其中肯定隐藏着什么大秘密,有可能就是和宝盒有关。但是到底有什么关系,他无法想象。

他在思考,在沉默。

梁箐听不到叶飞说话,便问道:“小叶子,睡着了吗?”

叶飞道:“我想回徽州一趟。”

“那里危险,你现在回去干么?”

叶飞并不想透漏宝盒的秘密,说道:“虎头堡的人也许已经有了新的城主,也许只顾享受自己的权威,根本不想为金镖王报仇,所以我要回去看一眼。如果能搬回去住最好,那个牧牛人肯定想不到我们敢回去。”

“那我陪你回去。”

“不,现在没有马,我准备化妆成乞丐去,乞丐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你是女的,不太方便。我一个人快去快回,天亮出发。你们在这等三天,如果三天后我没有回来,你们就不要等了。”

“小叶子,还是别去了,万一……我怎么办?还有娘怎么办?”

“别担心,我肯定能回来,我说的意思是如果三天没有回来,肯定是被耽搁了,让你们先走,我会追上你们的。一个月的时间很紧迫,现在不想出解决办法,牧牛人来了,我们都会死。”

“那……那让珠儿和你去,两个人也好照应。”

“不,她去了不方便。”

“我说真的,不是开玩笑。”

叶飞道:“好了,明天再说吧,很困了,快睡觉。”

“小叶子,我们是夫妻吗?”

“是啊?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总躲着我?碰都不碰我?”

叶飞心中又一阵痛,但是现在的痛已经不再剧烈,他已经开始接受这个又爱又恨的妻子。

梁箐是主动的,叶飞的防线已崩溃,也许是为了爱,也许是本能,是什么已经不重要,因为结果都一样。

叶飞感受到了由男孩变为男人的过程,可是畅快淋漓之后他并不开心。开心的只有梁箐。

天亮之后,梁箐对叶飞更是难舍难离,又找了诸多借口挽留叶飞迟走一天,叶飞想到要扮乞丐也要准备一番,又想到她的万种柔情,也就答应了,

珠儿配好了药,精心熬药照顾病人,对叶飞疏远了很多。

又一夜过后,早上醒来,叶飞穿戴好从外买来的破旧衣服,披散着头发,又在泥水里打了两个滚,一手拿一根竹棍,一手拿一个豁口瓷罐。

她站在梁箐面前问道:“还能认出我吗?”

梁箐笑道:“我怎么会认不出你?你问娘去。”

梁岚看了一眼,摇头道:“不行,这真乞丐都是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你这一看就不是。”

叶飞道:“那我就是新乞丐,还没有饿瘦。”

梁箐道:“你不如说你是丐帮的。丐帮的人也有肥头大耳的,可比你胖多了。”

珠儿一直在旁看着,这时也开了口,说道:“丐帮有丐帮的气质,我可以再给你画上几笔。”

叶飞以为珠儿不会再主动和自己说话,现在听她开了口,也很高兴,说道:“好,怎么画?”

珠儿道:“你皮肤白细,这是最大破绽,你若是不着急,等一个时辰,我熬些药来给你泡澡,一个时辰之后,保证没人认得你。”

叶飞点头,“好。那就晚些再走。”

珠儿跑出院子,在一片草地上割了一大捆杂草抱了回来,架上大锅放进杂草,又添入昨天买来的部分草药。

水烧开倒进大浴盆,她又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些粉末进去。

“好了,你进去泡吧。浑身疼痛时你再出来,记得头也要泡进去。”

浴盆在新房,珠儿交代完出去了。

叶飞脱了衣服泡了进去,墨绿色的药水有一股芳草香,与皮肤接触有种麻麻紧绷感。

一个时辰已过,叶飞没有感觉到疼痛,但是浑身白细的皮肤已经变成暗黑色,毛孔也扩张变得粗大,脸上的肉松松垮垮,瞬间老了三十多岁。

叶飞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把自己都吓坏了。别人是认不出来他了,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万一不能恢复可怎么办?

他穿好衣服跑到院子,三个人看到他这幅模样,也都差点惊叫出声。

叶飞瞧着珠儿,看到她惊恐的面孔,心中预感到情况不妙,忐忑道:“这多久能恢复?”

珠儿道:“你没听我说吗?感到浑身疼痛就要出来,你怎么成这样了?”

叶飞心中一惊,猛然想到自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所谓的疼痛,应该是由于体质的原因,根本没有发生,但是这是秘密,他不能说。

他道:“我想泡久一些效果会更好,你就告诉我多久能恢复?我要在恢复之前赶回来。”

珠儿道:“本来要七八天,现在不知道了,可能一个月。”

叶飞一听既然能恢复,一个月就一个月,突然想到如果大家都变成这样,牧牛人是不是也认不出了?

他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在快到一个月的时候,大家都这样,牧牛人肯定也认不出我们了。”

珠儿说道:“不行。这药水对女子伤害很大,没有女人愿意泡进去,这本来就是金镖王惩罚手下的一种刑法。”

梁箐惊道:“你说什么?这是刑法?这刑法肯定不会只是这样吧?”

梁岚也紧张道:“珠儿,快说清楚,千万别有什么事。”

珠儿道:“泡过药水的人在七八天后就会慢慢恢复,但是同时也会浑身溃烂奇痒,用手一抓,就会连皮带肉抓下一大把。只要再泡一次解药就会没事。”

梁箐怒道:“你怎么不早说?你想害死表哥吗?”

珠儿道:“他那样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只要在浑身发痒时别挠,及时回来就没有事。”

梁箐突然发觉珠儿今天说话底气十足,丝毫不客气,便说道:“珠儿,你怎么不叫主人了?”

珠儿道:“我准备离开这了。我是自由人,没有主人。我要开始自己的生活。”

叶飞道:“你不会现在就离开吧?师弟师妹的伤还没有好呢。”

珠儿道:“把我配的药吃完就可以下床了。我现在就走。小黄你们好好照顾,不想要就送人。”

珠儿说完,进屋拿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就往外走。

叶飞道:“你去哪?”

珠儿道:“不知道,走到哪是哪。”

梁岚道:“珠儿,没人想让你走,你怎么突然要走啊?你不是说飞儿恢复还需要解药吗?你走了,谁给飞儿配解药?”

珠儿冷冷道:“我自己想走,我需要有自己的生活。解药在我房间桌子上,到时撒在水中即刻。”

没有人再拦她,留她在这只会害了她,也只会增添矛盾。

梁箐进珠儿房间拿了解药回来,对叶飞嘱咐道:“小叶子,千万要小心。”

叶飞点头,与梁箐和梁岚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