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站在门前廊檐下，月光只照到了她腿上，上身整个浸在阴影之中，猛然发现，倒也有些恐怖。
叶飞瞧着她，她也瞧着叶飞。
叶飞招手，她便走了过来。
叶飞房间亮着油灯，两人进房关门坐下，珠儿吹灭了油灯。
叶飞一惊，小声道:“珠儿，怎么把灯熄了？”
珠儿轻声道:“你明天要成亲了，你把我叫到你房间，不怕有人看到多想？”
叶飞叹口气，道:“多不多想，又有什么关系。你站在门外干么？”
“在等你。”
“等我？”
“对。你不愿意娶她，你又不能不娶，你很烦恼。她如果行为不轨，你有可能替别人养了孩子。你当然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又有哪个男人能那么大度？”
叶飞表情很痛苦，说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能帮你。帮你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
“她着急嫁给你，无非两种可能，第一，真的喜欢你。第二，为了孩子。如果是第一种，你没有损失。我们要解决的就是第二种。有两种方法，一种就是让她生不出孩子，永远生不出。只要你点个头，我帮你去做。”
叶飞感到背后一股凉气，珠儿此刻就如同一只毒蝎。
叶飞问道:“你想怎么做？”
珠儿道:“金镖王女人很多，却没有一个怀了他的骨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叶飞不愿意猜，因为他不想浪费时间。
珠儿道:“因为有人不想让他有后代。”
叶飞一惊，“难道他手下有人要害他？”
珠儿摇头，“那个人就是我。”
“你？”叶飞更惊。
“没错，我爹是湘西一江湖郎中，虽然治好的人不多，但治死的不少。也从中研制出了独有的药方。我主要负责金镖王的饮食，他很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服用了很多药，药是我熬的，只是动了手脚，他现在身体已经毁了。”
叶飞听得小腹打颤，道:“你不会也想让我变成金镖王吧？”
珠儿道:“是梁箐。不是你。她可能已经有了孩子，所以只能是她。”
“珠儿，你是不是知道很多事情？梁箐她……她到底有没有……”叶飞心里虽然很清楚，但总希望有反转出现。
珠儿沉默。
叶飞黯然道:“算了，这方法不行。我不想害她。”
珠儿道:“她有没有做过什么，你明天晚上就知道了，不用问我。这个方法不行就用第二种方法。”
“什么？”
“明天你们入洞房时，你叫我送茶进去，她只要喝了茶，就会昏睡。第二天你就找个理由离开，以后她就算有了孩子，也是名正言顺，你从此可以不用再见她。这就是两全其美。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重要的是你，能否让她不发觉，能否不冲动。”
“我明白。那茶……”叶飞没有继续往下说。
珠儿听出了他的意思，说道:“放心，只会昏睡。没有伤害。”
“嗯，那就这么办。”
珠儿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说道:“你……你了解女人吗？”
叶飞脸一红，道:“不算了解。”
珠儿道:“那我明晚帮你。”
珠儿走了，叶飞心中好似石头落下，但是对于珠儿，他只觉得更加神秘。
第二天是个忙碌的一天，最开心的是梁箐，从起床就带着笑，笑容之下掩饰着怎样的心情，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没有宾客，没有祝福，没有热闹的气氛，只有珠儿做的可口饭菜和镇上最好的酒。四个人愉快地吃着，喝着，心里却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叶飞的房间布置成了洞房，红蜡烛，红被褥，红幔帐。大红喜字映射着烛光，梁箐的脸也显得更红了。
她坐在床边，一身红裙，这是她自己的衣服，不是新娘服，头上罩着的盖头也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红布。
盖头下的她没有笑容，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间无法改变的事。她已经不再是女孩，而是一个女人。女孩和女人是有区别的。她只希望叶飞不要太清醒，只要过了今晚，她的秘密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
叶飞喝得很多，显然已经醉了，醉的人要么开心，要么痛苦。他就在痛苦，带着笑的痛苦。
他还是穿着自己的青衣长袍，这是他为自己挑选的，这一天他会永远记住。
走进洞房，看到床边的梁箐，他酒醒了一半。他酒量并不好，走了两步就扑倒在地。
梁箐忙掀开盖头上前扶起，柔柔道:“表哥，快起来，怎么喝这么多，摔疼了吧？”拉起叶飞，扶到了床边。
叶飞闭着眼，只感觉天旋地转，躺在那里一动难动。
梁箐闩上了门，回来脱去叶飞的鞋和长袍，给他盖上了被子。
她在床边踱着步，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叶飞现在死猪一般的样子，不是她想要的。
突然珠儿在外喊了声:“表哥，我给你做了醒酒汤，开门我给你送进去。”
梁箐打开了门，瞧见珠儿端着一碗汤站在门口，说道:“珠儿，汤给我吧。”
珠儿道:“小心烫，还是我送进去吧。”说着就迈步进了房，把汤放在桌上，便走到了床边。
叶飞躺在床上，只露出头在被子外，鼻孔里呼出的酒气实在难闻，珠儿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梁箐道:“你出去吧，我来喂他喝汤，”
珠儿道:“箐儿妹妹，你没经验，表哥他这说不定一会就吐了，到时候非吐得满床都是，你这新婚之夜岂不变成了糟心之夜？还是我来吧，等他酒醒以后我再走。”
梁箐阴冷着面孔，道:“珠儿，突然发现你挺能说。怎么，小叶子让你叫他表哥，你就真把自己当他表妹了？就算真的表妹，今天是我和他成亲，这是我和他的洞房，而且我们要休息了，你在这不合适吧？”
珠儿道:“他是我主人。我心里只想照顾好主人，你可以把我当做木偶，甚至可以对我视而不见。”
梁箐道:“我已经和你主人成亲了，我也是你主人了，我现在让你马上出去！”
叶飞在床上突然一翻身，斜着身子趴倒在床边，一张嘴，胃里的汤汤水水全吐了出来。
珠儿忙退后几步，对梁箐说道:“好。那我回去睡了。”说完便走了出去。
梁箐没有说话，自己一个人把地上的呕吐物清理干净，又沏茶倒水给叶飞漱口擦洗。
叶飞晕晕乎乎看到了桌上的汤，汤已不烫，他坐在床边一口喝了下去。
梁箐说道:“小叶子，感觉好点了吗？酒量不行就不要喝那么多。喝多了伤身。”
叶飞道:“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高兴，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娘子，我三生有幸。”他似醉非醉，好似已清醒。
梁箐笑道:“你真这么想啊？那你之前还不愿意？”
叶飞道:“之前只是怕委屈你，我哪有不愿意之理。”
“时辰不早啦，我们……休息吧。”梁箐红着脸吹灭了灯。
叶飞道:“我头好疼，好晕。”转过身又昏睡了过去，很快鼾声阵阵。
梁箐在黑暗中脱去了衣衫，唤了几声:“小叶子，表哥，醒醒，洞房花烛夜，你怎么自己睡了？”
叶飞又如死猪，一直到了天明。
今天是个春雨飘洒的美景天，春雨贵如油，播撒下种子期待秋收的喜悦。
梁箐睁开眼，看到叶飞已经坐在床边在穿衣服。
“小叶子，下雨了，这么早你起来干么？想做湿叶子？”
叶飞没有回头，他知道梁箐此时是光着的，他回头也许就再也转不过来来，说道:“天已经亮了，娘和珠儿肯定已经起来了，我们再不起床就被笑话了。”
梁箐道:“笑话什么？我们成了亲，你是我相公了，我们名正言顺。”停了一下说道:“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叶飞摇头，“喝多了，记得好像吐了，然后就睡着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梁箐柔柔一笑，道:“你是喝得太多了，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会也忘了吧？看你现在看都不敢看我一眼，还害羞呢？昨晚可没见你害羞。”
叶飞“哦”了一声，道:“我是没有印象了。”衣服已穿好，站起身就要走。
梁箐掀开了被子，羞涩道:“等一下，你看这是什么。”
叶飞转了身，看到了她赤裸的酮体，酮体下的床单有一片暗红。盯着这片暗红，叶飞的心又绞在了一起。
梁箐盖上被子，红着脸道:“你懒不掉的。记住，不管你走到哪，我都是你的女人。”
叶飞微微点头，转过了身，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我不会忘。”
开门出来，院中无人，珠儿和梁岚的房门紧闭，似乎不愿早起打扰他们。
“娘，我去买些菜。”叶飞头也不回，大踏步来到大门口，大门上着闩。
屋内都是未起床的女眷，他不能开着大门出去，纵身从墙头掠了出去。
雨不大，细细绵绵，落在脸上犹如少女的玉手在轻抚。
雨珠聚在一起便淌了下来，没有人看到他在流泪，只看到他被雨淋得通透。
街边小贩不多。零零星星蹲着一些为了口饭在拼搏的人，有的撑起了雨伞，有的披着蓑衣戴着斗笠。
他不知道要买什么，只想出来透透气，洞房里的味道让他透不过气来，那是虚伪和欺骗，心机和阴毒。
昨晚他很清醒，做过什么他记得很清楚，梁箐在他心中还有位置，他只能自己忍受。
通往县城的大道上空空旷旷，一个农夫赶着一辆牛车出现在雨雾里，牛脖子下挂着一个大铜铃，“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叶飞站在雨里盯着那头牛，它是否也有自己的快乐和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