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来越大,还伴随着越来越浓密的沙粒。
北凉府边境,夜晚的萧镇死气沉沉,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就仿佛是在躲避着这风沙,也仿佛是有什么危险在周围伺机潜伏着。
萧北烈拉了拉头上的斗笠和捂着鼻嘴的围巾,只露出了一双星目。
行走间,他依然挺直着身躯,如鹰眼一般锐利的双眼不停打量着四周,速度却没有因为自己的警惕而慢下来。
气血运转,落地无声。
最近的萧镇,危机四伏。
异族给了萧镇最后通牒,要求三天后,萧镇必须献出千两白银和五十名少女,否则就要屠尽全镇。
千两白银虽然是个不小的数目,萧镇凑一凑,还是可以凑的齐。
但是镇上哪来的五十名妙龄少女?
即使有,以镇上大部分人的血性,也不会把自己的亲人交出去。
多年来,大周和北境异族都还算相安无事,可是自从十年前九王夺嫡到新皇登基,使得大周国运不稳,内有各大残余势力搅风搅雨,外有异族虎视眈眈,诸多大周强者因为站队也是四分五裂,边境的武力威慑一下弱了很多。
异族的残忍和强大,北境无人不知,萧镇眼瞅着就将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也因为此,周围躲在暗地里的老鼠都跑出来活动。
就在昨天夜里,镇北的萧三太爷全家糟了毒手,财物被洗劫一空,艳冠全镇的俏媳妇也被凌辱至死,惨不忍睹。
萧三太爷是镇上的族老之一,其子萧镇国是萧镇排名前三的高手,一手铁砂掌练得是炉火纯青,内力修为也比萧北烈高了一筹不止。
即使如此,萧三太爷家被灭门的时候,周边邻居几乎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有人说,是有宵小之辈先使用迷烟,再行不轨之事。
可是萧北烈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自己碰到了这些歹徒…”
萧北烈皱了皱眉头,不再多想。
拐过一个弯,萧北烈静立片刻,一个差不多打扮,穿着一身黑色劲服的男子走到了他跟前。
“阿烈,我一直盯着这,百里屠进了前面那农户,就一直没出来…”
“那户是谁家?”
“王麻子,这人一向老实本分,不像是会结交这种匪类的人…”
萧北烈闻言沉吟起来。
因为萧爵爷一家被子侄出卖,惨遭毒手,使得萧镇无人主持工作,再加之异族的威胁,如今这个千年军镇已经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境地。
好在萧爵爷家的侍卫长萧镇北当时没在家从而逃过一劫。
为了维持萧镇秩序,颇有人望的侍卫长招募了镇上的青壮老少,组成了一支巡逻队,日夜巡逻维持镇上安定,情况总算稍有好转。
今天傍晚,一组巡逻的卫队发现了百里屠的踪影,眼前这个机灵的年轻人一直在跟踪着他,另一个则回到萧爵爷家搬救兵。
百里屠作为气脉境武者,也唯有气脉境可以与之匹敌。
整个萧镇修炼出内力而达到气脉境的武者不过一掌之数。
除了昨晚被灭门萧三太爷的儿子,之前被子侄出卖的萧爵爷。
剩下的也就只有侍卫长萧镇北和将一手刀法练得炉火纯青的族老萧九太爷。
萧镇北要坐镇萧府,统筹全镇,是萧镇的底牌。
而萧九太爷年事已高,又是萧镇一众年轻人刀术和武艺的启蒙者,轻易不能折损。
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萧北烈出马。
今年不过二十二岁的萧北烈,算的上萧镇的练武奇才。
十四岁身子骨长全的时候,就跟着萧九太爷习武,短短六年时间,就修出内力,成为了气脉境武者。
又过两年,开辟了两条气脉,在小镇上几乎成了年轻一辈中的传奇。
而且萧北烈个性极为奇特。
平日沉默寡言,但是却极其嫉恶如仇。
可以说萧镇所有的泼皮赖猴,都被他收拾了个遍。
萧北烈如今是在思索一个问题。
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百里屠是闻名北境的恶徒,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最主要他还是一名气脉境武者,一般的县城重镇里的高手,几乎都难以留下他。
而作为气脉境武者,今天白天被巡逻队一个还没修炼出内力的人跟踪半天,他会察觉不出?
如果当真察觉不出,这个百里屠就真的是浪得虚名,他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存活至今。
所以…
这必定是个陷阱!
“三哥,你先回去,这里就交给我了!”
思绪一清,萧北烈迅速有了决断。
望着同僚远去的身影,萧北烈定了定神,提起内力,悄无声息地往农户方向潜行了过去。
巡逻队里,都是本镇土生土长的人。
萧镇地处武朝西北边境,民风彪悍,想让这帮汉子低头,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个背叛萧爵爷的子侄是个异类。
萧北烈同这些人生活了二十二年,早已把他们的脾气摸的一清二楚,所以他并不会觉得那人会被人收买而虚报情报。
走进农户,一片寂静。
萧北烈屏气凝神,他瞅着这个院子,感觉它就像一头正张开巨嘴的恶兽,静待着猎物上门。
果然是陷阱。
这一股子危机感,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他仗之除恶的底气之一。
萧北烈是嫉恶如仇,但他不是傻子,轻易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
而萧镇虽然地处边境,但这么多年来,像如今这样的险境,倒还是第一次经历。
但是萧北烈也确定,这恶徒百里屠确实在这农舍里。
因为此时他的小臂,正传来一阵阵火烧般的感觉。
每当接近恶徒的时候,他都会有这种炙热之感。
而且离恶徒越近,或者这个恶徒坏事做得越多,这股炙热的感觉就会越强烈。
而如今,这小臂上的炙热感,正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知道,如果此时拉开自己的衣袖,小臂上那仿佛一块令牌一般的刺青,必定已经开始显现出来。
好在这么多年来,这股炙热感他早已熟悉,如今,除了带给他一些疼痛,隐隐还会让他有些兴奋。
萧北烈收拾思绪,将身体隐入暗处,收敛全身气机。
在仔细观察了农户四周以后,不断挪动着自己的身影,最终就这么沉寂了下来。
天愈发黑了。
四处影影绰绰的农舍,稀稀疏疏,就仿佛一头头伏地休憩的巨兽。
暗处呆立不动的萧北烈,此时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生机,外人如果没有近距离碰触到他,那么在如此黑暗的阴影中绝难察觉到他的气息。
即使是气脉境武者,也是如此!
这是萧北烈试验过许多次得出的结论。
此时站在阴影处的他,确切地来说,已经睡着且入梦了。
只不过,这个梦,很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