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大的校园在这个深秋的薄暮显得有些凄落。略带寒意的秋风中,隐隐夹杂着落叶枯草衰败的气味,落日的余晖勉强从西边洒下一片黯淡的橘红,给这个有着几十年历史的高校,蒙上了一层令人感怀的忧郁。
冯念一顺着小路向南,径直来到了坐落在校园西南边的礼堂。这座礼堂的历史,同学校一样悠久。当年它是那么的风光,如今却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妪,在秋风中瑟瑟发抖。这座礼堂在二十多年前曾发生过一次大火,将K大著名的校花张莫然烧死在了里面。
张莫然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是K大有名的芭蕾舞者。除此之外,这个礼堂还伴随着恐怖留在了大家心中,传说从那年开始,每三年就会有人死在里面,脚上都会穿着一双白色的芭蕾舞鞋,距离上一个女孩的去世,今年刚好第三年。不仅如此,每当零点到来,礼堂里总会响起音乐和“哒哒”的声音——那是有人在跳舞。
冯念一有一张张莫然的照片,是当初在整理档案的时候,觉得实在是漂亮,鬼使神差的就拿了过来。
无视礼堂门口“学生止步”,冯念一靠近礼堂,却发现礼堂被锁了,而且窗户完全不能看见里面。
“你在这儿干什么,没看到那个牌子吗?”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冯念一的背后传了过来。冯念一吓了一跳,浑身激灵一下转过身,看到在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身形佝偻,满脸络腮胡子的老人。
“我、我只是随便看看。”望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有些诡异的老头,冯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老头在看到冯念一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诧异,深邃的目光在冯念一的脸上停留了十几秒钟。
“冯、冯念一。”
“这个地方你以后最好不要来了。”
“您、您是……”望着老头那张苍老且略显僵硬的脸,冯念一嗫嚅的问道。
“园丁。”老头子的语气不太好:“天快黑了,你最好赶快回宿舍。”老头说完,一瘸一拐的向西南角那间砖房走去。
宿舍里面,冯念一的同学们都围着看她拿来的张莫然的照片。
“你最好还是还回去,或者处理掉。”,何娟看着照片,一脸严肃的说,“我觉得你留着这张照片不吉利。”
“我觉得没什么。”张颖在一旁说道,“不过一张照片而已,再说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迷信。”毛倩拿过相册,指着另一张照片说:“冯念一,这张是你们家的全家福吧。”“嗯,是的。”冯念一看了一眼说,“是我来学校之前照的。”
“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何娟看着照片说,“别人都说女孩像爸爸,看来也不尽然呀。”
“那这张照片怎么办?”冯念一把张莫然的那张照片从相册里抽出来,拿在手里凝视着,“何娟,经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没底了。”
“你要是觉得不吉利,送给我好了。”张颖在一旁把手伸了过来。
冯念一急忙把照片紧紧握在手里,看了一眼张颖说:“我、我还是自己留着吧。”
“不!”冯念一尖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剧烈的心跳声近在耳边。
冯念一坐在床上大口喘了一会儿,才觉得心绪平静了一些,但方才梦中的那一幕,却始终在她的脑际中萦0 绕,她梦见自己晚上去了礼堂,张默然在跳舞,那老头在底下看,张颖还要自己救她……
冯念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此刻是凌晨的一点十五分。她下意识的向张颖的铺位看去。
张颖的铺位是空的,人不知去了哪里。这一发现让冯念一的心再次剧烈的跳动起来。
“醒醒,都醒醒。”冯念一打开了寝室的灯,把正在睡梦中的何娟和毛倩叫了起来。
“你干什么呀冯念一,这大半夜的,你诈尸啊!”何娟没好气的揉了揉眼睛。
“张颖不见了。”冯念一哆嗦着说,
“现在是半夜一点多,她能去哪呢?”
“是吗?”何娟看了一眼张颖的床,想了一下说,“可能是去卫生间了吧,别那么大惊小怪的,你现在去卫生间看看,我保证她一定在那里蹲着呢。”
“那、那好,我去看看。冯念一看了一眼毛倩,毛倩缩着脖摇了摇头。
“好吧,我自己去。”冯念一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走出了寝室。走廊的灯光昏暗,卫生间在长长的走廊西头。由于刚才梦中的那一幕,
冯念一现在还惊魂未定。看着幽幽的走廊尽头,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空旷的回响,冯念一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身心俱疲而又无奈的向卫生间走去。
当冯念一谨慎的检查完卫生间后,她的精神比刚才更加紧张了。
“张颖不在卫生间。”冯念一走进寝室,一脸的惊恐。
“那她会去哪儿?”何娟皱了皱眉,“这大半夜的,莫非·····”何娟说到这儿,给冯念一和毛倩递过去一个暧昧的眼神。
看到何娟脸上的表情,冯念一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走到自己的床边。
“张莫然的那张照片不见了!”冯念一指着相册里的一个空白处,紧张的看着何娟和毛倩。
“你再找找。”何娟从上铺下来,拿过冯念一的相册翻了一遍,果然找不到张莫然那张照片了。
“一定是张颖拿着张莫然的照片去礼堂了。”毛倩的这句话,无疑在寝室里投下了一颗炸弹,冯念一和何娟的身子登时僵在了那里。
“必须去找她。”冯念一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咬了咬嘴唇,看着何娟和毛倩说,“不管以前的传说是否属实,至少张颖的离开和照片的消失,绝对是不正常的,万一她真的要是出了什么事,那麻烦可就大了。”
“嗯,那好吧,我跟你去。”何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呢毛倩?”冯念一把目光转向毛倩。
“我……”毛倩一脸的惶遽,目光在冯念一和何娟的脸上来回游移着。
“算了,你留在寝室吧。”冯念一看出了毛倩心里的畏惧,索性说道,
“我和何娟去找张颖,有什么事用手机随时联系。”毛倩点了点头,脸上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你确定不去?”何娟也斜了毛倩一眼说,“胆小鬼,我劝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去,不然你一个人在寝室,万一张莫然进来,我看你怎么办。”
“啊!何娟你……”毛倩吓得小脸煞白,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好了何娟,别吓唬她了。”冯念一穿好衣服,拿起抽屉里的小手电筒说道,“咱赶快走吧,希望张颖别出什么事。”
“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冯念一和何娟刚走出寝室,毛倩突然在后面说道,“我、我不是胆小鬼。”冯念一和何娟扭回头,看到毛倩小鼻子头上一层冷汗,里还紧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
“你在哪弄的这玩意儿?”何娟被毛倩的样子逗乐了。
“我哥给我的。”毛倩哆嗦着手说,“说要是遇到歹徒,就用刀子扎他。”
“好了好了,你要是跟我们去,就赶快穿上衣服。”冯念一催促道。
月色凄迷,萧瑟的秋风中现出三个瘦小的身影。
冯念一、何娟和毛倩站在那块“学生止步”的牌子旁,三个人挤在一起,同时向礼堂的方向看去。
“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冯念一揉了揉眼睛说,“咱不能光在这儿站着,必须过去。”
于是,冯念一在前,毛倩在中间,何娟断后,三个女孩手拉手向礼堂走去。当走到礼堂的大门口时,冯念一发现,大门依旧被那把生了锈的大锁锁着。
“门锁着,张颖不可能在里面。”
毛倩拽了一下冯念一的胳膊说,“咱、咱回去吧,说不定这会儿张颖已经回寝室了。”
“不行,既然来了,就必须弄清楚张颖究竟在不在里面。”冯念一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也有些底气不足,她看了一眼何娟说,“何娟,你说呢?”
“那、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何娟时不时的往身后看着,精神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
三个女孩手拉手绕着礼堂慢慢的走着。冯念一的小手电筒在黑暗中见动着那点可怜的光,给女孩们指引着路。
“快看那扇窗户!”冯念一把手电筒对准了前面不远的地方。何娟和毛倩顺着微弱的灯光看去,只见有一扇窗微微开了一条缝。
“过去看看。”何娟这时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用手捅了一下冯念一的后背说道。
当三个人来到那扇窗户前时,看到窗户果然是虚掩着的。冯念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何娟和毛倩,何娟冲她点了点头,窗户被冯念一小心的打开了。
当窗户打开之后,冯念一闻到了一股因潮湿而散发出的霉味,她用手捂了一下鼻子,感觉胃里有些不舒服。
“怎么样冯念一,看到张颖了吗?”毛倩在后面轻声的问道。
“等一下我看看。”冯念一把手电筒伸进了黑糊糊的窗户里。
手电里的灯光在礼堂里像鬼火放来回移动着,所到之处,皆是被大火烧焦了的座椅和残梁断瓦。冯念一照了半天,也没见到张颖的影子。
“没找到,估计不在这里。”冯念一收回手电筒,回头向身后的两位汇报了一下情况。
“我早就觉得张颖不会来这儿。”
毛倩似乎来了点精神,拽了一下冯念一的衣袖说,“咱还是赶快回去吧,说不定张颖这会儿正找咱们呢。”
“是啊冯念一,回去吧。”何娟此时显然对毛倩的建议有着强烈的认同感。
“那好吧。”冯念一点了点头。当三个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从礼堂里传出了一种轻微的声响。若在白天,这声音也许不为人知,但在这阅寂的深夜,却显得异常清晰。
“你们听到了吗?里面有动静。”冯念一的身子站住了,看了看何娟和毛倩。
很显然,从脸上的表情来看,那两位也听到了。
“像是脚步声。”何娟屏住呼吸又听了听,然后压低声音说,“很有节奏,像是……像是在跳舞。”
“啊!”毛倩捂着嘴,极力压抑着内心巨大的惊恐,瞪着眼睛看着冯念一和何娟。
“管不了那么多了。”冯念一脸上的肌肉紧绷着,突然转身重新打开了窗户,同时打开手电筒向里面照去!
随着冯念一的手电筒照射进礼堂,刚才的声音倏地戛然而止,整个礼堂内又重新恢复了死寂。“张颖,你在里面吗?”冯念一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突然冲着礼堂里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叫无异于一颗炸雷,空旷的礼堂里顿时浮荡起巨大的回声。毛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随着冯念一喊声的渐弱,三个人同时听到从里面传来了一个异常沉闷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是一个装着重物的破麻袋被人扔在了地上发出的动静。冯念一把手电筒的光线投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同时顺着灯光向里面看去。
只见在黑魆魆的舞台下方,一个黑影正俯卧在冰冷的地板上。冯念一这回看清了,那分明是一个人,而在这个人的脚上,穿着一双醒目的白舞鞋!
冯念一的身子突然向后倒去,何娟在后面急忙扶住了她。
“什么情况?”何娟一脸的紧张,从嘴里喷出的热气扑到了冯念一的脸上。
“是、是张颖。”冯念一哆嗦着说,“她脚上还穿着一双白舞鞋。”
当冯念一说完这句话之后,空气在三个人之间凝固了有两秒钟。
“快跑!”何娟突然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大喊了一声,同时左手拉起毛倩,右手拽住冯念一,三个人拼命的向宿舍的方向跑去。
在三个女孩报案之后,警笛凄厉的叫声很快便出现在了学校的附近。警方调查了案发时出现在现场的三个女孩,但并没有问出什么实质性的情况。
三天后,警方作出了最终的死亡鉴定,认定死者张颖是失足从舞台上跌落,头部因受到猛烈撞击,引起颅内大出血而导致死亡。至于死者为什么会在深更半夜跑到一个废弃的礼堂,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
张颖的死,证明了那个传言的真实性。看着张颖空荡荡的床铺,屋子里的三个女孩都沉默不语。冯念一对此次事件更是惊惧不已,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样诡异的事件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于是她拿起电话。
“妈,是我,小薇。”冯念一来到走廊里,拨通了妈妈的手机。
“小薇,有什么事吗?”电话里传来妈妈楚佩莹慈爱的声音。
“您以前也是K大毕业的,您知道一个叫张莫然的女孩吗?”
“知道,怎么了?”楚佩莹迟疑了一下问道。
“那您知道礼堂发生大火的事情吗?”
“是的,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你究竟想说什么小薇?”楚佩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怪。
冯念一把之前听到的传言和刚刚发生的事情给妈妈讲了一遍,然后说道:“妈,这世上难道真的有鬼魂吗?”
“别听那些传言,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呀。”楚佩莹说到这儿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什么。
“您说话呀妈。”冯念一催促道。“小薇呀,不管有没有鬼,你要记住一句话,以后不要再去那个礼堂了。”楚佩莹的口气很强硬。
“为什么?”冯念一不解的问,“既然您说没有鬼,那为什么不能去,张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死在那里,这一切又怎么解释?”
“我说不能去就不能去!”楚佩莹在电话里厉声说道,“过两天我正好去你们学校的那个城市出差,到时候我顺便去看看你,记住我的话,千万别再去那个礼堂了。”楚佩莹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出的嘟嘟声,冯念一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冯念一再次来到了礼堂。她这次来并不是想进礼堂,而是要找那个古怪的园丁老头。
因为在张颖死的那一天,她做的那个梦太过真实了。
她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颖的死,跟自己是有关系的。如果自己不把张莫然的那张照片偷出来,如果自己不去那个礼堂,如果自己不做那个梦,也许张颖就不会死。
她要解开这个谜,无论结果怎样,她都希望能给死去的张颖一个交待。
想起前两天张颖的父母来学校时的情景,想起老人痛不欲生的样子,冯念一脚步坚定的向老头的房子走去。
“我知道你迟早还会来找我的。”老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冯念一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冯念一有些紧张的看着老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说,“张颖是我的同学,我来你这里,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了解什么情况?”老头冷笑了一声说,“学校明令禁止学生不能来这里,可就是有一些好奇心重的同学不听,怪只能怪他们自己。”“你说的不对。”冯念一说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不然张颖怎么会半夜三更无缘无故的跑到礼堂?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
老头看了冯念一一眼,站起身走到一张桌子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递到冯念一的面前说:“孩子,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冯念一疑惑的接过照片,当她的目光投向照片上时,禁不住大吃一惊。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非常漂亮。身上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正做着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让冯念一吃惊的并不是女孩穿着和张莫然一样的服装,而是女孩的那张脸。
“这、这是谁?”冯念一仰起脸看着老头。
“她叫楚佩莹。”老头坐下来看着冯念一说,“你认识她吗?”
“啊!”冯念一惊呼了一声,“是我妈妈。”
“果然不错。”老头有些动容的看着冯念一说,“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觉得非常的眼熟,可我真的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巧合,你居然是楚佩莹的女儿。”
“你、你怎么会有我妈妈的照片?”冯念一大惑不解,将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紧紧的捏在手里。
听了冯念一的话,老头突然热泪盈眶,脸上的皱纹也随着他的凝噎而变得更加深刻了。
“既然你是楚佩莹的女儿,那么,你就有理由知道二十七年前所发生的事情。
”老头长长的喟叹了一声,缓缓的说道,“二十七年前,也就是1982年,张莫然,你妈妈,我,都是学校‘舞蹈联盟’的成员。当时张莫然是联盟里的台柱子,而你妈妈,虽然在任何方面都很优秀,但跟张莫然比起来,总觉得少点什么。“当时在学校演出‘天鹅湖’时,张莫然饰演公主奥杰塔,我饰演王子齐格弗里德,而你妈妈饰演巴特的女儿奥吉莉亚,也就是黑天鹅。对于每次都是这样的安排,你妈妈心里非常的不服气,但却也没什么办法。”
老头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冯念一,然后低下头说道:“说来惭愧,当时我正疯狂的追求着张莫然,而张莫然却另有所爱。
“发生大火的那天,正好是我们排练的时间。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妈妈并没有参加排练。在更衣室换完服装出来的时候,张莫然说她的舞蹈鞋不见了。
那双鞋是张莫然专门找厂家定做的,价格不菲,而且非常适合张莫然脚型。由于几天后就要演出了,所以张莫然非常的着急,可当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临时找了一双鞋代替。
“但是在排练的过程中,由于舞蹈鞋的缘故,张莫然在做一个高难度的动作时崴了脚,排练只好临时取消了。在休息室里,我看到张莫然的脚肿的很高,于是我就回去拿冰块。当我返回的时候,礼堂已经着起了大火。
“当我冲进去想救张莫然时,不幸被一个房梁砸断了腿,我不得已从里面爬了出来。当消防队赶到,将大火扑灭时,张莫然已经被烧死在了里面。
“从此之后,每到午夜,礼堂里就会传来柴可夫斯基的乐曲,我知道那是张莫然阴魂不散的缘故,但我对此却无能为力。”
老头说完,表情古怪的看着冯念一接着说道:“张莫然认为这一切都是你妈妈干的。”
“太离奇了吧。”冯念一听完老头的话之后,禁不止吸了口冷气,“你说的这都是真的?可我绝不相信我妈妈会干出这样的事。”
“好了孩子,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你妈妈所为,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老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张莫然之所以阴魂不散,我想她无非是想要找到她的那双白色的舞蹈鞋而已,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可以问问你妈妈。”
“问她什么?”
“问问她,张莫然的那双鞋是不是在她那里。”老头盯着冯念一,突然压低声音说,“孩子,今晚礼堂上演天鹅湖,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欣赏一下?”
“啊?!”冯念一看了看一脸诡异的老头,迟疑了半晌,“那张莫然不会找我的麻烦吧,我妈妈她……”
“不会的。”老头额头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敢不敢去?”
“敢,有什么不敢?”冯念一鼓足勇气说道。
“那好,午夜零点,我在礼堂门口等你。”老头干笑了两声,目送冯念一纤瘦的身影出门而去。怀着复杂的心情,冯念一于午夜零点准时出现在了礼堂的门口。
“来吧孩子。”
老头为冯念一打开了门,“演出就要开始了。”冯念一同老头一起坐在了第一排,怀着忐忑的心情,在黑暗中等待着张莫然的出现。
几分钟过后,舞台上突然亮起了灯光,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舞蹈裙出现在了台上,而随着乐曲的缓缓响起,女孩轻盈的身姿,如一只美丽的天鹅,在舞台上旋转起来。
“上来吧楚佩莹,我需要一个黑天鹅给我配舞。”张莫然跳着跳着,突然冲台下的冯念一说道,“不要嫉妒我,你永远只能跳黑天鹅,不是吗?”
张莫然说完,格格的笑了起来。张莫然的这番话,彻底打破了她在冯念一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她怎么这样说话?”冯念一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头说,“难道我妈妈只配跳黑天鹅吗?她有什么好,我觉得她跳得也不怎么样。”
“是吗,要不要上来试试?”张莫然似乎听到了冯念一的话,突然站在台上不动了,冲老头说道,“振平,给她一双鞋,让她上来和我一起跳。”
“别、不用了吧。”老头身子一振,但并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张莫然把声调提高了一个八度,冲着老头喊道,“快把鞋给她!”
“把鞋给我,有什么了不起的。”
冯念一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手从老头怀里拽过一双白色的芭蕾舞鞋。
“不、孩子!”老头想阻止,但鞋已经被冯念一拿到了手里。
“好,那就让我们来比试一下吧!”张莫然笑着说道,“楚佩莹,我早就说过,以你的资质,永远只能跳配角。”
看着张莫然脸上得意的表情,冯念一穿好鞋,撅着小嘴向舞台上走去。
“小薇,不要上去!”就在冯念一将要登上舞台的那一刹那,突然听到从礼堂的门口传来了妈妈的声音,她猛然回头看去,只见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一齐向这边跑来。
“张莫然,这件事跟孩子没关系,跟佩莹也没关系。”冯念一的爸爸冲到台前,抬起头说道,“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干的,这是你的那双鞋,现在我还给你。”
冯念一的爸爸说完,将手里的一双白色的芭蕾舞鞋放在了台上
“当年是我把你的鞋拿走的。”
冯念一的爸爸铁青着脸说道,“张莫然,你太高傲,太自负,也过于刻薄。佩莹从来也没有跟你争过主角,而你则永远视她为眼中钉。我因为看不惯你的孤傲,所以拿走了你的舞鞋。我就是要看看,你没有了这双鞋,你还是不是那只美丽的白天鹅。”
“浩年,没想到竟然是你干的。”
张莫然尖叫了一声,“当年我那么的爱你,可你却不接受,我究竟在什么地方不如楚佩莹?我比她漂亮,比她有天赋……”
“但你却没有佩莹善良!”冯浩年突然打断了张莫然的话,“为了你的这双鞋,你阴魂不散的害死了那么多年轻的女孩,现在鞋就在这里,你穿上它走吧,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
“浩年,你不能这么对我。”张莫然突然哭了起来,泪眼婆娑的望着冯浩年说道,“即便我有千错万错,可我毕竟被你们放火烧死了,难道我真的就那么该死吗?”
“直到现在,你还认为是佩莹放的火,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冯浩年长叹了口气说,“其实,那场大火纯属一次意外。发生大火那天,佩莹由于发烧没有去排练。而我在进入礼堂的更衣室,拿走你的芭蕾舞鞋后,看到几个维修电路的工人正在一堆废旧的幕布前抽烟。大火就是因工人的烟头引起的,这一点在后来是经过消防和公安部门证实的,那几个工人也主动承认了。”
“不,这不是真的,是楚佩莹偷走了我的鞋,也是她放的火。”张莫然歇斯底里的冲着冯浩年喊叫着。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冯浩年并不理会张莫然,而是平静的走到台上,拿起那双白色的舞蹈鞋来到张莫然的面前说,“穿上它,我陪你跳一曲如何?
“浩年,你真的愿意和我跳舞?”
张莫然激动的说,“你从来不愿和我跳舞的。”
“这次不同,我愿意陪你跳这最后的一支舞。”
张莫然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一只脚,冯浩年为她穿上了白色的舞蹈鞋。
“浩年,你不能这样!”楚佩莹在台下突然大喊起来,“浩年,你快下来,求求你,快下来!”
“佩莹,我必须为我所犯下的错赎罪。”冯浩年说完,把目光转向了冯念一,目光中流露着无限的慈爱。
就在这时,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悠扬的乐曲声,而与此同时,冯浩年已经带着张莫然,在台上旋转了起来。
“浩年,求你,快下来!”此刻的楚佩莹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浑身颤抖的紧紧搂着冯念一。
就在冯念一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时,灯光突然熄灭了,顷刻间,整个礼堂被黑暗所吞没,但乐曲却依旧继续着。
就在冯念一惶惑之时,舞台上突然腾起两团耀眼的火光,张莫然和自己的爸爸冯浩年,浑身被熊熊的火焰所笼罩。在炽热的火光中,两个人仍旧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爸爸!”冯念一尖叫了一声,就准备往台上冲。而就在这时,火光突然熄灭了,而灯光又再次亮了起来。
台下的三个人同时向舞台上看去,只见在舞台的中央,摆着一双白色的舞蹈鞋,而张莫然和冯浩年,已经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