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十年,纪伯伦已经从他生命的春天步入了生命的夏天,他的志趣已趋形成,其思想也日渐成熟;他的灵魂更已从诗幻的世界转向了更崇高更广阔的空间,以使那绝对的幻影和纯粹的真理得以拥抱,以使那缠绵的情感和正直的基本原则在其心灵深处融为一体。
今天的纪伯伦已经不再是昨天的纪伯伦。曾经用蘸满泪水的笔书写了《泪与笑》的多愁善感的青年已经变身成了一名擅于用滴血利剑书写的刚毅男子。《死之美》[1]和《掘墓人》[2]之区别,再贴切不过地彰显了昨日之纪伯伦和今日之纪伯伦的不同。那柔美的心灵,曾经因为魔幻般的细风而颤抖,而如今,它已变得坚强,只为暴风而激动。暴风之于纪伯伦的今天,有如细风之于他的昨天。
然而,当我们仔细品味纪伯伦所有的作品,观察这些作品与现代文学复兴之关系时,我们便会发现《泪与笑》尤其不同凡响,其风格之于阿拉伯世界,实属创新,无论在创作手法,还是在表达之细腻等方面与之前的作品相比可谓大相径庭。此时阿拉伯新文化运动虽还未来临,但是,从在校学生,到办公室文人以及报人都已感受到了它的行将到来,而《泪与笑》的问世可谓是这一运动的序曲。
在《泪与笑》问世的那一时期,无论是在埃及、叙利亚,还是在海外的报纸杂志上所发表的由作家和诗人撰写的文章、书信、诗歌,大多是与心灵之声相去甚远的干巴巴的无情感之作。其时,大多民众甚至将会写点押韵文字的都视为诗人,将会玩点辞藻的都视为作家。是纪伯伦推出的《泪与笑》改变了人们的这种思维模式,使他们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诗人,真正的诗人是在用自己魔幻的手指弹拨人的心弦,让人们在醒着时听见其灵魂在他们熟睡时发出的声音。正是从那时起,年轻的作家和诗人开始竞相模仿《泪与笑》的写作手法,仅仅过了两三年,纪伯伦的追随者便已遍布阿拉伯各个地区。
当我们请纪伯伦编辑出版《泪与笑》时,他借用其一首彩诗[3]中的一句诗句,以作回答:
“曾经伴着赞美、牢骚和哀号,
我生命中的那时段已经过去。”
我们则对他说:“是的,你生命中的那一时段已经过去,然而,在爱你的人、追随你的人那儿它依然存在。”
他回答道:“那个曾经的写作青年,在他死亡之前唱响的是上苍的歌曲。”
我们对他说:“我们应该保存好那些歌曲,不能让它丢失。”
他答道:“那就按你们说的做吧。但是你们不要忘记,那位青年的灵魂已经转胎于钟爱意志和力量的男子的躯体中,他崇尚意志和力量,有如他喜爱风雅和美丽,他趋于摧毁有如他善于重建,他是人类的朋友,同时他也是人类的敌人。”
我们对他说:“我们是不会忘记的。即便我们试图忘记,那《掘墓人》中所言则会提醒我们,叮嘱我们不要忘记。”
纳西布·阿里道
1914年4月24日于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