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化验报告中,虽然血小板数值很低,但现在除了牙龈自发性出血外并无其他症状。医生只是对症治疗,给父亲常规性地输了一些止血的药。
我看着父亲输液卡上的用药记录,心中不由得有些怀疑他们给父亲应用的这些药物是否有用?如果只是单纯输这些止血的水,对血小板的提升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把心中的想法对父亲说了,我说想去找下医生,让他们先给父亲约上一袋血小板,最起码先要把他的数值提升一些。
医生听完我的想法后笑了,她说:“你能想到的,我早就想到了。昨天,你父亲的化验结果出来后,我就给他下了输血小板的申请,从申请到输血科发血需要一个过程,现在你们只用等待护士去输血就好了。你一会儿出去了到病房里看看,咱们这整个科室里住院的病人都是血液病人,很多的病人都是血细胞数值低到了极致。所以,你不要太心急。既然住进了医院,你们就踏踏实实的听医生的话就好。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保证你父亲每天能够摄入足够的营养,其余有什么问题可以在我每天查房的时候再跟我说”。
医生进一步对我解释说,在没有对父亲的“血小板减少症”明确诊断以前,只能对症治疗,也可以同时肌注一些提升血小板的药物。
对于我父亲曾连续应用了十五天“重组人血小板生成素”没有任何效果的用药过程,医生的解释是:尽管这个药物的价钱高,不能说明它就一定有效果;它没效果并不能代表所有提升血小板的药物都没有效果。
医生说,她正准备考虑让父亲肌注一段时间“白介素-11”(这个也是一种提升血小板的针剂,不过没有‘重组人血小板生成素’的价格昂贵),不过要等骨髓检验结果出来之后再说,现阶段主要的任务是明确诊断。
走出医生办公室后,我环顾了一下这个血液科,这两天只顾着安排父亲住院,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科室里究竟都是一些什么样的病人呢?
整个血液科的病房内都住满了病人,加上走廊里的住院人数,大概有百十人。一般在房间内住着的病人都是些病情比较危重的,好多病人因为白细胞已经低到极致,怕一不小心会引起严重的感染症状,住的还是“无菌消毒床”;而像我父亲这种尽管血小板低到不能再低,却没有特殊症状的病人,在这里只能算是轻症,基本都被安排在走廊的床位。
父亲这会儿正坐在病床上一边输液,一边和邻床的病友相互交谈着病情。邻床的女患者姓张,大概五六十岁,一张圆乎乎的大脸显得很苍白,口唇似乎也没有任何血色。学过医的人一看就知道,她苍白的脸色是由于严重的贫血,虚胖的脸也是由于长期应用激素药物所导致的“满月脸”。
邻床的张姨听父亲介绍说我也是医生,她显得对我格外亲热,话说得也多了起来。
她告诉我说,医生说她患的这个病叫做“骨髓异常增生综合征”,并详细说了得病的过程和症状,以及治疗的过程。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近一年来,由于她红细胞持续减少,贫血的症状持续加重,很多时候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所以她需要不断的输血,来纠正自己不断降低的红细胞。在她们当地医院里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转到这个医院来治疗的,这次来这里住院已经是第二次了。她说,原本打算能在当地医院里维持个一两年,让孩子们尽尽心就算了,可是女儿不依她,逼着带她到这里复诊的。
父亲接着说:“怎么不是呢?如果不是到了非来不可的地步,谁也不愿到这里来住院的。在这里住院,每天平均都要花费大几千、万把块呢”!
我听父亲又在扯花钱的话题,忙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问邻床的病友:“张姨,你第一次来这里住了多长时间,医生把你的病诊断出来的呢”?
张姨是个性格非常开朗、而又十分精明的女人,她看到我对着她在使眼色,大概猜出了我不想让她接我父亲的话题,就继续和我说道:“我和你爸刚才说的情况一样,以前也是在我们当地医院把各项检查都做了个遍,也没有明确说出我得了什么病,只是说我的骨髓不会造血,需要不停的输血。后来当地医院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介绍我们来这里治疗的。到这里之后又是抽血、又是化验骨髓,过了将近十来天时间,他们才确诊出我是这个病。”
张姨告诉我说,医生诊断明确了她的这个病后,曾建议她做骨髓置换手术,说如果不换骨髓治疗,她这个病是不能被治愈的。
但是她不想给孩子们造成太大的经济负担,就拒绝了医生的建议。本来想在当地姑息治疗的,但近一阶段贫血太过于严重,连走路也走不动,最严重的时候别说走路,吃饭的时候连端碗都没有力气,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来复诊的。
“骨髓异常增生综合征”是一种难以被治愈的血液病,临床以进行性贫血为主要症状。现在的医学手段,除了进行骨髓移植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治疗方法。听了她这番话后,我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父亲应该不像是这种病,他的红细胞虽然也有些降低,但并不是持续性的减少。那么他最有可能的诊断就是“再生障碍性贫血”!可不管将来被诊断是哪一种病,如果医生也建议换骨髓,那将是一笔天文数字般巨额的医疗费用。我们本已捉襟见肘的家庭哪还能经得起这个打击?我们从哪里能拿出那么大一笔钱?如果拿不出钱,我能眼巴巴看着父亲继续受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