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国笑着对韩咏芳说:“那你就说个开场白吧!”
“我可不说,他们又不是来看我的!”韩咏芳连连摆手,像个小姑娘。
大家又笑。
宋安国端起酒杯说了简短的开场白,祝贺沈梦昔三人的成绩,也欢迎金宝库和江世杰的到来,大家都痛快地喝了面前的酒水和饮料。
宋家的餐桌,像极了大会议室的桌子,又宽又长,宋安国夫妇两人各坐一头,金宝库和江世杰坐在他的左右下首,沈梦昔和江海贝也各坐在韩咏芳的两边,宋明辉和宋朝辉则坐在餐桌两边的中间位置。
落座的时候,江海贝抢先选择了挨着宋朝辉的那边站着,等长辈一落座,她立刻坐下,仿佛抢占了什么先机一般,笑眯眯地。
沈梦昔就只能挨着宋明辉坐下。宋明辉虽然板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德性,但沈梦昔也不至于讨厌他,只不过不交流罢了。
能在家中招待的客人,关系必然相当亲近,尤其宋家四口都在,沈梦昔暗自猜测着金宝库与宋安国的关系到底如何,再看金宝库和江世杰,虽然酒过三巡,气氛放松了一些,但他们一点不似在滨城那般随意,个个收敛下巴,坐得笔直地陪着宋安国说话。
——地位的悬殊,在人的心目中就是无形的阻隔。
但,在座气场最足的不是宋安国,而是宋明辉。
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信息,极少与人对视,对着宋安国也是不苟言笑,与宋朝辉的耍活宝形成了极大反差,不知道的会以为这家人,宋明辉是老子,宋安国才是儿子,而宋朝辉是孙子。
江海贝不停地跟韩咏芳说着一些绘画的话题,宋朝辉时不时也插嘴几句。
只有沈梦昔和宋明辉最安静,沈梦昔好歹还做倾听状,看着韩咏芳几人,宋明辉却干脆地连视线都不斜一下,略略吃了几口海鲜,就放下筷子,这会儿更是准备起身离开。
“老大你别走。”宋安国虽然聊得起兴,却也是一直留心着长子,“难得回家一次,多坐一会儿。”
语气里带着不易觉察的恳求。
“我有事......”宋明辉语气冷冰冰。
不等他说完,宋安国指着宋明辉,对金宝库两人说:“我家这个老大,从小就少年老成,什么都不用我操心,还帮了我很大的忙,可就一点不好,不爱说话,不爱回家,也不知道找个对象!”
宋朝辉接口,“这哪里是就一点不好,分明是三点嘛!”
众人都笑。
江世杰侧头看着宋明辉,赞道:“大公子气度不凡,不只是样貌,连品性都像足了老连长,作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平时忙一些,没精力谈恋爱,也是正常。”
宋安国看着宋明辉说:“可惜了他这张脸,从来也不笑一笑,搞得我这当爹的看了都紧张,你们不知道,这家里啊,我第一怕咏芳,第二就是怕老大板脸。”
大家又笑起来,宋明辉却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一盘螃蟹,仿佛众人笑的不是他。
沈梦昔也只看到一个完美的侧颜,冷若冰霜。
韩咏芳捂着嘴笑,“你就知道拿我寻开心。对了,我看刘政委家的女儿又温柔又漂亮,学历还高。老刘也喜欢老大,说什么咱家往外‘送’,他们家就‘留’住呢,我要早知道今天老大回来,就让那孩子也过来了......”
宋安国忽然说:“不行,老刘女儿太矮了,影响下一代。”
“怎么就不行了?姐姐个子也不高啊,老大还不是一米八三!”韩咏芳被驳了面子,当场就不高兴了。
宋安国苦笑一下,他和刘政委一贯政见不和,不想与他们家有什么牵扯,但妻子却不懂这些,更在此时提起长子亡母,这晚宴多半要散了。
果然,宋明辉站起来,话也不说,昂首挺胸就走了。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韩咏芳急得伸手喊。
“走就走吧,他忙。”宋安国说,“大家吃菜,吃菜。”
众人多少都有些尴尬,以调节气氛为己任的宋朝辉,好一番插科打诨,这才热闹起来,说说笑笑,过了半个小时。
宋安国一指窗边的茶台,“试试我的好茶去。”
金宝库和江世杰也向窗边看去,那里是一个方正简约的红木茶台,没有什么雕饰,只是古朴地隐在窗帘后面,因年久和窗边难免的日晒,有些显得古旧,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顺眼。
茶台上还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宋朝辉已经过去在茶台下翻找茶叶。
金宝库和江世杰也站起来,不妨身边的宋安国却直直地一头栽倒。
到底是军人出身,两人均反应极快地上前扶住,金宝库更是矮身成了肉垫。
韩咏芳尖叫一声,扑了过去,慌得在宋安国脸上摸来摸去,“安国,安国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宋朝辉大叫:“我哥呢!”
沈梦昔也跑过去,和江世杰一起将宋安国平躺在地毯上,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在江世杰惊异的目光下,她问韩咏芳:“宋伯伯脊椎有伤?”
韩咏芳连连点头,眼泪跟着婆娑而下,她已经慌得浑身发抖,靠着宋朝辉,“你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异物压迫椎管和动脉,导致腰椎颈椎的血管狭窄,刚才是脑供血不足,造成晕厥,没有大碍。”她已经悄悄给宋安国输送了内力,他很快就会醒来。
“看来还是那两个弹片啊,医学都这么发达了,怎么就取不出来呢?”金宝库急得拍大腿,声音都哽咽了:“每次看老连长挺得笔直的腰,我都心疼,那得遭多大的罪啊!”
“二十几年了,已经长到一起,没人敢动这个手术。”韩咏芳哭着说。
正说着,宋安国已经悠悠转醒,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听到妻子的哭声,慢慢转过头来,安慰道:“哭什么哭,我没事儿。”
这一说,韩咏芳更是哇地大哭了起来,“你想吓死我啊!好好地说着话,说晕就晕过去了!多亏家里人多,要是就我自己,可怎么办啊!”说完一把抱住宋安国,好一通大哭。
沈梦昔站起来,退到一边。
宋安国轻拍着妻子后背,“好了好了,没事了,你得让我站起来啊。”
韩咏芳这才醒悟,抹了把脸,赶紧去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