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季好像还没有苏醒,与往年所带来的寒冷相比,好像少了那么一点点的滋味。倒是林间的杨树、柳树早在秋天未远时,就匆匆的卸下了葱翠色的单衣,疏散了家财子弟,换上了黑褐色的战甲,抵御着北方而来的寒风,摇晃着双手呼喝如雷,驱赶着四处流窜的寒风。
季节的周期和变化,不知道是不是与年龄有关,埋在记忆里最多的季节,都是冬季。
因为,那时候的冬季河冰很厚,几个小伙伴一起,挽起袖子一茬茬地将冰块捞起来,或用石头或用瓦块打磨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有墩墩圆圆的七层宝塔,掌在手里就是托塔天王,可伏天下妖。有带着天下第一字样的宝剑,找根绳子背起来就是高来高去的江湖豪侠,可管天下不平事。有好几层冰块摞起来的冰灯,每当冰灯里的灯芯亮起,就可以掌管所有人的心愿,至于能否实现,就要看你这个愿望大不大。
还因为,那时候的冬季雪下的很厚,雪后的夜晚也不再黑暗,举目看去,白莹莹的光亮填满了四周的空旷,若是恰好有灯光照过来,那一粒粒挨在一起的雪粒,都会忽闪着眼睛向你频频微笑。每次下雪总喜欢向外跑,脚上穿的是外边有一层黑棉布,里边有一层白软布,中间是绒棉和条绒布混在一起的棉鞋,脚底下垫着两层垫子,底下一层是从玉米衣中拣选出来的软叶,上边一层是妈妈用做衣服、鞋子剩下的布头拼起来的布片,穿着这么一双新做好的鞋子出去踩雪,总觉得发出的嘎吱声都格外的响亮也与众不同,频频落脚又抬脚,畅快倒也是真畅快。只是回家挨完打又饿得肚子叫时,就显得那点与众不同好像也不那么英雄气概了。
还因为,那时候的冬季没有这么多蔬菜鱼肉,一个冬天里,除了春节的那几天,饭桌上一直都是白菜和萝卜,偶尔有几次鸡蛋,偶尔白菜里会有肉片,偶尔萝卜丝里会加粉条。提起小时候的饭食,我想在我们沂蒙,应该首选的就是煎饼了,把拣选好的粮食,比如麦子、玉米磨成糊糊,放在鏊子上摊匀,做成一个圆形的薄饼,厚度和纸差不多。最多的吃法就是煎饼卷大葱,再好一些的呢,就在里边抹上点花生油撒点盐,那个味道没吃过的人很难想的明白。
也因为,每天早晨醒来,都会闻到妈妈烙煎饼的味道,有树叶燃烧后的木香味,也有麦秸燃烧后的草香味。
鏊子底下的柴火燃烧后的烟气,和着煎饼的热气顺着烟筒飘出屋顶,在无风的清晨里,它会顺着瓦磷房锲的走向一一滑过所有的房舍,犹如清点士兵的将军。在自家的房舍盘旋过后,就会与邻家的烟气汇合;结着伴一点点向高处飞去,越过树干,越过树枝,越过树梢,继续向上又继续汇合。这时,若是从远处看去,就会发现,在第一缕阳光照射之前,这些小圆圈已经沿着村落人家汇成了一个大圆圈,环环绕绕下流转不散,那应该是天灵的回旋,是福地的弦声,也是人间最烟火。